徐轻羽站在自动售卖机,屏幕上的付款倒计时提醒他选择现金还是瞳膜扫描支付,如果是现金,这台机器吐不出零钱。
倒计时结束,徐轻羽还伫在原地,售卖机的屏幕又恢复起始的食物选项。左上角的饭团是最便宜的,也是离机器和食物的生产商林合集团的字样最近的。这家企业垄断了上c区不少行业,董事长是林家长女,丈夫在安全委员会身居高位,两人都姓林,所以给集团取了这么个名字——林合,林泽的林。
徐轻羽没有再点饭团的选项,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红灯区走去。随着秋冬的来临,天黑得越来越早,那些提前营业的女郎将橱窗的灯打开,用俗艳的灯光吸引为数不多的游客路人。
没吃晚饭的徐轻羽是是那条小巷来得最早的,他推开门,脱下的衣服挂在窗边,然后拿起白衬衫。他在这儿干了快一年了,这是他标配的打扮,从来没变过,但现在,他扭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镜子,走近后将斑斑点点的污渍拂去,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张脸,脑海里克制不住地浮荡那个人同他说得话。
“是啊,婊子,跟你一样出来卖的婊子。”那人点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回忆,“年轻的时候她去水晶城给富贵人家当佣人,回来后就怀孕了,也不知道是谁的。住在这儿的人世世代代都穷,她有些姿色,没什么亲人救济,又是未婚,怎么可能不被人惦记。所以她生完孩子后就出来卖了。红灯区二十多年前就开张了,她要是去做了橱窗女郎,肯定能赚不少,但她之后的二十多年都没去主城区,就在这破地方挂个牌子做暗娼,到了晚上就搬张椅子出来,也不揽客,就是坐着等,价格便宜得很。”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他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笑得更加扭曲,“她还真是天真,以为自己一辈子躲在蚂蚁窝,她的宝贝儿子就能在水晶城里出人头地,清清白白不会被人看不起。怎么可能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走在街上被监视器一捕捉瞳膜,上下三代的信息都能跳出来,上面写着祁青莲是她妈,信用值88。”
88的信用值已远高于old town居民的平均值,但如果想考军警校,直系亲属的信用值都需高于90。如果说曾经的下层百姓通过拼搏努力总会有些收获,那么当信用制度渗透教育职场,社会地位的跨越上升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拒之门外。
从此阶级不止存在于财富上,还有信用。
“那他母亲……现在在哪儿?”徐轻羽问。
“死了。”
“不可能,祁连说他母亲去了中a区,你骗人!”徐轻羽急急忙忙地反驳,比起一个地痞无赖,他肯定更信祁连的说辞。
“那就是在中a区死的呗,反正就是死了,没了。”他又点了根烟,并没有表现出对一个生命逝去的可惜,“她是真的便宜,每次她来生意了,就叫祁连去另一个房间做功课。后来祁连为了凑学费把旧房子卖了,那里面有两间……诶——”他想起来了,“你租的那个房子,好像就是当年他母亲接客睡过的。”
“别说了。”徐轻羽咬牙道。
“都是同行,怎么,你还嫌脏,隔应了?”他嗤笑一声,是觉得很有意思,“也对,她亲生儿子也不想天天看着陌生男人进自家屋,早早去了寄宿学校,每个月才回来一次。祁青莲就会在那一天坐在桥头等他,那样子啊,跟坐在门口等客人似的。”他垂眼,看到徐轻羽紧握的拳,哼了一声,让他别不自量力。他还说当年考进警校的不止祁连,那几个全是old town里资质拔尖的,完全可以选别的学校,但被祁连劝着一块儿去。可到最后祁连一个人活着回来,他们全没了消息踪迹,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他们的家人问祁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问不出个说法,也不怪他们失子失友的悲痛发酵成愤怒发泄在祁连身上。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吗?”他烟抽完了,眼眶被尼古丁刺激得发红,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疲惫。
“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从监狱出来之后我都要羡慕你了,你还可以去卖,而我呢,我一靠近那些……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大房子,就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将我赶走,说我很危险,让我往后退三米、五米。我坐过牢了,洗心革面了,我想做个好人,他们告诉我行啊,说我一年没有犯罪记录,再去西郊的工厂干几年,我的信用值就会按法令提升,没几年就能及格了,可你知道吗,一次欠款逾期就扣两分,我入狱前借过高利贷,我去那西郊的工厂干到死,我也不可能把利息还完……”他指着自己浑浊的双目,摒吸几秒后又开始笑,仰面靠着椅背,笑到近乎发呕。
那笑声越来越尖锐,刺激徐轻羽的耳膜。他的鼻尖都要碰上镜子了,他盯着那双乌黑的眸,仿佛能看到那个经过大数据分析后决定他一生的数字。在上c区,微型瞳孔捕捉仪已全面取代面部监控器,他的信用值还没到及格线之前,他也不被允许靠近主城区。他不是没遇到过难缠的客人,比如那个说要投诉他的,徐轻羽哀求他不要,给他口了一次又一次,按照他的要求咽下去,涂到脸上,ru头上,摆出sao浪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