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来了。
“...我很抱歉。”我低声说道。
小百合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是我喝醉了,不小心说多了。你不会和其他人说的,对吧?”
我点点头。
我想,或许小百合并不是有多喜欢我。她只是太累了,周围又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将自己已经腐烂的伤口一直压在内心最深处。
她看出我不是那种会多嘴的人,看出我的懦弱与不安之下的迎合,所以才能够放心地借着酒醉而向我倾诉。
或许现实并不会变好,但这的确使得她的心好受了一点。
不管心中怀抱着怎样的伤痛,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明天大家都还要早起来干活,刻薄又严厉的老管家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睡懒觉的人,因此小百合洗了洗脸,又打开窗户吹散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之后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担心,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做。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朋友,继续追过去的话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当我准备重新回到房间内的时候,突然发现修治少爷出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我被吓了一跳。
黑发的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幽灵,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修治少爷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向我走来。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冷不伶仃地出现可真吓人一跳。或许这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我有些好笑地想到。
但随着他的走来,我就半点笑的心思也没有了。因为我发现他的脸似乎有些青紫。刚刚惊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修治少爷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所有乖巧的小孩那般露出笑容。只是他的笑和我印象里孩童的笑容不太一样,那是一种...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其实也没怎么见过小孩子,更别提小孩子的笑容。只是修治少爷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如果一定要给个形容的话,那么就是——他仿佛独自一人站在一块密封的玻璃罐中,隔绝了外界进来,也隔绝了自己到外面去。玻璃罐底下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的海。
那并不是由生命组成的海,而是由令人无法呼吸的墨水组成的海。
“修治少爷?你还好吗?”我不由得再问了一遍:“需要我去叫医生过来吗?”
这么想也许会显得我过于自恋了,但我总觉得修治少爷似乎对我有超乎寻常的在意。
不,或许那甚至不能说是好感,而是一种更为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即像是喜爱又像是厌恶,即像是欣赏又像是嫉妒,即像是想要亲近但又像是畏惧与疏离。
一个小孩子能够拥有这样沉重的感情实在是不可思议。
可能修治少爷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而是神明派来的孩子。我天马行空的想象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面对我的问题,修治少爷摇了摇头,他平静地说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我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怎么不是大不了的伤?”
修治少爷有些固执地摇了摇头,却无意识地打量着我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看看我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我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无奈,只能尽可能地放柔语气说道:“可是痛还是会痛的吧?”
修治少爷沉默了。
“不去喊医生,我拿点药膏过来给你擦,好吗?”我像是面对警惕的猫崽那样放柔了声音说道。
修治少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带他走进了房间里。房内还有着挥散不去的酒味,我有些歉意地朝他笑了笑,随后又拿起藏在床边的、麻美小姐送我的止痛膏去帮修治少爷涂药膏。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柔地把那些药膏涂到他的脸上,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垂着眼。
或者说,对修治少爷来说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狼狈。
我从他的那些躲闪中察觉到了这一种感觉。之所以能够察觉出来,那是因为我也经常会这样。
比起受伤,狼狈的模样被他人看见了反而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但他还是过来找我了。就像是受伤了的流浪猫会跑去找曾经照顾过他的人那里。那是一种孤独的生物无意识想要汲取温暖的本能。
我努力地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我本身就不是擅长说笑的人。与之相反,大多数时候的我总是沉默而压抑的。比起表达自我,去破坏他人说笑的氛围。还不如将自己的不悦与痛苦压下去,尽量地忍让来获得最大的安宁。对性格懦弱的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存活方式。
我正苦恼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非常漂亮的樱花画面。
“我的故乡叫做冬木市。”我如此说道,哪怕知晓那并不是『我』的故乡,而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