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虔诚的信女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片影子笼罩,却没半点生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妙。
她回过头,看见男子正对她纯良的笑:薛夫人,许久不见。
白无祁的头发蓄得半长不短,红绳在脑后束了小辫子,因为刘海太长,便被向两边分开,露出极英挺的眉和饱满的额头。他今天穿得是一身月白织金广袖大衫,鹿皮短靴,十足的中原打扮,或许是因为左耳上又戴着一只赤金红珊瑚的耳坠,衬上那双浅如琥珀的茶色眼瞳,仍带着浓浓的异族气息。
他既有汉人母亲柔情似水的轮廓,又有异族父亲的粗犷野性的眉眼,糅杂出一种迥异于中原男子的俊朗感。那日千秋宴上一登场,多少情窦初开的姑娘心跳都漏了一拍但显然,傅明晞是不会对一个十九岁了脑子里还只想着玩的白痴有任何旖旎心思的。
郡王也在。傅明晞施施然起身,冲他轻轻颔首,拿出了长辈的做派,是陪长公主殿下来的么?我去向她问好。
白无祁轻轻点头,母亲在和住持说话。他走上前,拨弄着香盒中的香,咕哝着,她叫我来上个香,拜一拜,但是我不懂这些。
因为自己和庄蔓要好,薛成和与李源的关系也不错,这会子已经去到寺中禅房中吃茶论棋去了。庄蔓带了两个半大的nai孩子,草草上过香,也和nai娘忙去了。今天不是月中月末,来的几家都不约而同打过招呼,偌大的南山寺显得格外寂寥空旷。
薛夫人在外待谁都很和悦,这会子自然地上前,净过手了吗?见他点头,便在一旁指导,拿三支出来,在中原佛法里这叫:戒、定、慧。用这个和这个捏住香嗯不是,嗯对,这样捏这,放在胸前,举到齐眉,一支一支地上,先中,后右,再左。
白无祁按着她的说法,顺利地上好了香。乖巧得让傅明晞母爱泛滥,心道小孩子果然还是听话的才可爱。
就好比小鱼,一岁多了还爱哭爱闹,嚎起来屋顶都掀得翻,若不是长得像他娘,不知多讨人嫌。小树才半岁多点,虽然没有哥哥那么漂亮,但又乖又安静,每次抱在怀里只眨巴着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只叫人心都看化了。虽然白无祁外型好大一只,心智最多十五岁,所以傅明晞理所当然的把他划分为孩子。
要许愿吗?我听你刚才许了。
被听见了吗
即便是庄蔓,都以为她是不喜欢孩子,所以才迟迟不打算要,刚才还背地里说普天之下也只有薛大人肯将就她的任性了。心中起了些波澜,面上却很坦然,点头道:不一定。如果你有愿望的话。
我不信中原的佛。白无祁果断起身,有想要做的事情,我会自己去实现。
下一刻,便挡在了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歉。
其实春暮夏初,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薛夫人还穿得还很严实,褙子被严丝合缝的拢着,只窄窄的露出极小一块莹白的肌肤,在长明的烛火下有着珍珠般盈润的光泽。还是很像一只蚌。
她仰起脸,露出似曾相识的茫然:什么?
那时她故意松手,也是用这样神情骗过了他。所以这回,自然不可能上当。白无祁厌恶地皱眉,言简意赅道,玉雕还在我那里。
薛夫人的脸色变幻了一会儿,最后一抿唇,如毒蛇蜕皮般,下巴轻轻一扬,眉梢挑起,露出质地坚硬的躯壳下更光彩四射的真身,不。
那我就说出去。
不会有人信你的。傅明晞拖长了声音,本就声线如水般冷冽清明,真的查下去,连累的还是那些经手过无辜仆从。不是所有人都像郡王你这样,犯了什么错都会被原谅。
白无祁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更气恼了,呵。照你的意思,我背锅就是应当的?
那也没有。只那时不忍心让小丫鬟受罚,想着换做郡王的话便没有人会受罚,皆大欢喜。她交叠着臂, 虚虚放在身前,少见的表露出闲适姿态,何况郡王当天夜里就想去逛夜市,不是也没放在心上么。
白无祁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没等来一个合适的解释,还被气个半死。加之匮乏的词汇量令他无法表述此时的愤怒,半晌才憋出两个字:虚伪!
没什么别的事话,我就先走了。傅明晞甚至有点想笑。毛都没长齐的小狗崽子,还想和自己玩儿。她轻轻理了理鬓角,或者郡王和我一起?既然长公主殿下在,我总要去向她问安的。
在京华住了这些日子,即便不去刻意打听,薛夫人却是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而伴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的形容词则是五花八门的各式赞誉。说她温柔,夸她周道,羡慕她端庄优雅,向往她夫妻恩爱。自从母亲知道上次千秋宴大半也是她筹办的之后,也对她的细心赞口不绝,甚至在物色儿媳妇的时候都特地交代:最好找个薛家夫人那样的。
他一直没把玉雕的事情说出去,就是因为在发现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会有人信自己。
你才是真的可笑。白无祁凭着身高优势,输了之后还是能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