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不安, 低头快速阅览供状,脸色渐渐地越来越难看了。
“你诈我?”看完全文, 她恨恨地攥紧了手指,那一纸供状的边角顿时多了许多褶痕。
“本宫只不过是口误说错了日期,是你自己招认的。”颜思卿无辜地说。
林氏默了。
宫中行刺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她便是死也不可能认下。
“点翠是五月初七告假出宫没错, 可她确实是去探望母亲了,从未见过什么刺客,娘娘怎能轻易相信他的栽赃诬陷!”
颜思卿道:“供状上写的明明白白,不止日期吻合, 刺客家中搜出的金条是用青色贡缎布包装着, 宣御司仔仔细细比对过贡缎的纹样,又查过宫中的档案,那布包就是你合欢宫里流出去的。”
“宣御司的手段众人都知道, 你若还不承认, 本宫就只能让江郁带走点翠, 再好生拷问了。”
林氏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颜思卿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安排这样漏洞百出的行刺, 她是真奔着寻死去的。这点手段还想栽赃颜家,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恐怕林氏一族都要为她犯的蠢事陪葬。
江郁见多了大场面,这会儿还能给绝望的林氏再补一刀。
“昭容娘娘一出手便是百两黄金,这还只是定金。也不知中书令一年俸禄几何,竟能为林氏与娘娘如此殷实的家底……”
颜思卿非常配合地说:“确实可疑,是该请陛下彻查一番。”
林氏不堪重负,终于哭着认了罪。被江郁带走时还大声喊着此事是她一人所为,求陛下饶恕她的家人。
满座妃嫔沉默良久,直到那哭喊声彻底消失才松一口气。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只能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吧。
…
宫内宫外尘埃落定,还剩一个人让顾平川十分为难。
他的生母,宸妃赵氏。
按道理来说,皇帝的生母,理应尊封为太后。可是当初先帝盛怒之下将赵氏废入冷宫,顾平川一出生就被记到颜年的名下,当年知情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口,他贸然向群臣提起,且不说群臣信不信,就算信了,也不能更改先帝的旨意重新迎回赵氏。
更何况去年中秋一场大火,顾平川趁机送赵氏出宫避祸,在众人眼中先帝废妃赵氏死于火场,已经是长眠之人了,难道还要来一出死人复生?
颜思卿看得出他最近很愁闷,自己帮不 上什么忙,只能让小厨房多做些清凉降火的糖水,再亲自给他送去。
顾平川见她提着食盒过来,便拉住了她的手,撒娇似的低声说道:“你陪我一会儿。”
“好,陪你。”颜思卿放下食盒就坐在了他旁边,两人挤一把龙椅,仍有空余。“还在为你母亲的事情犯愁?”
顾平川道:“是啊,昨日为此事又和尤晋中吵了一架,他为了不忤逆先帝迎回我母亲,竟然重提颜年一事,说什么担忧赵氏一朝荣升太后妄自尊大,朝中恐再生动荡。若是照这么说,我朝就不该有太后的封号,皇帝驾崩后妃就该全都陪葬,如此就能天下太平了!”
颜思卿听得后颈一凉,“那你可得多活几年啊。”
顾平川一怔,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哑然失笑:“玩笑而已,人殉制度乃是前人残暴的陋习,八百年前便被废除了,我朝绝不可能复辟旧制。”
“我知道,这不是陪你开玩笑嘛。”颜思卿小声嘟囔。“尤晋中如此反对,你怎么想?若是真要迎回你母亲,只怕满朝官员没有几个会答应,你与他们对抗,又会是一场恶战。”
真要说感情,顾平川从小养在颜年膝下,连赵氏的面都没见过,根本没有什么母子感情。
可他毕竟是赵氏所生,有生育之恩在,如今他大权在握,若是任由生母流落在外不管不问,他这心里总有几分愧疚。
再者颜年勾结孟余林一事已是人尽皆知,若他不迎回真正的生母公之于众,只怕百年之后的后人要猜疑他的血统,民间野史里又要多一篇荒谬故事。
他深思良久才道:“若是各退一步,不封太后,只是更正我与她的母子关系,以孝道说理,朝臣或许会同意。”
颜思卿若有所思地说:“你也不用这么快就让步,多闹几天再退一步,否则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正是这个道理。”顾平川说着揉了揉眉心。
…
君臣之间又僵持了几天,顾平川掌握着分寸,适时地主动退让了一步。
满朝官员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知道孝之一字的分量,皇帝此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们若是还继续步步紧逼,恐怕要成为阻止皇帝尽孝道的恶人。
尤晋中身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最先松了口。如此一来,朝臣陆续附和,为赵氏正名一事便算成了。
皇家宗谱重新改写,史官记载亦要更正,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母子相认的进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