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一直都是个骄傲、且好体面的人。
他看不起任何无能者,却擅长用温和有礼的态度来包裹不屑,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高岭之花,清高却又不至于触不可及,他总是在最合适的位置招摇身姿,诱人得无可救药。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晓事实不是如此。
他骨子里市侩、自私,又冷漠,不关心实事,不关心正误,更不关心旁人。凌池的世界里,万事万物的中心就是他自己,他早将人生之路规划得明明白白,而凌池只需要顺着这一条优秀的成功之路大步向前。
可谁又能想到,如此Jing于计算的凌池,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在他十八岁的人生里唯独出现了那么一个人,胆敢明晃晃出现在凌池的成功之路上,张牙舞爪的挡道。
那是一个让他厌烦无比的人。
第一次见到谢语庭,凌池就知道他们是一类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眼高于顶。出于同类相斥的本能让他想要远离,可这人却偏偏像牛皮糖一样死皮赖脸黏上来,无论如何都扯不掉了。上课要跑凌池旁边坐,寝室不知道为何就被调到了一间;自己参加任何比赛和培训,这人屁颠屁颠也要跟上来,可气的是成绩都还非常亮眼。
更让凌池难以接受的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他发现谢语庭似乎是个神经病。
凌池虽然骨子里傲气,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完美形象,他总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甚至还利用过自己出众的外貌来达到一些目的。可谢语庭却不同,他像是厌恶着人类这个群体一般,每逢出门必定要将自己完全包裹,除了凌池之外对任何老师、同学都抱着冷漠的态度。
此人在寝室里也很奇怪,他每天要洗至少三次的澡,床单一天一换,每天早晚都要做一次大扫除——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多富余时间做这些。凌池还曾经看到过他手套下的那双手,已经被水和消毒ye浸润得过了头,看起来伤痕累累,惨白无比,皮肤皲裂,像是苍老的老人饱经风霜的疲惫叹息。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重度洁癖,但诡异的是,谢语庭唯独对他凌池毫不避讳,不仅不会用他那套洁癖标准来要求凌池,也不会回避与凌池的肢体、语言接触。他还兴奋的像只苍蝇,总是嗡嗡的绕着凌池打转,扰得凌池烦不胜烦。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池是个聪明人,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他果断选择了疏远谢语庭。
凌池在与人拉开距离这件事上似乎格外有天分。他先是以实验室忙碌为由彻底搬到实验室去睡,然后一狠心多修了一门专业,从此课也和谢语庭大部分错了开来。休息时间,他就泡图书馆、自习室,或者跑出去上考研班——总之就是避开和谢语庭的直接碰面。
谢语庭在凌池说自己要修双学位时就感觉到了不对,更别提他还发现凌池在考研班认识了个个学长,那学长总是和凌池卿卿我我,看起来两个人关系好得不行……
在凌池不知道的地方,谢语庭下定了决心。
这个国庆节假期前天,凌池不情不愿的回到寝室收拾行李,虽然不太想见到谢语庭,但他打算国庆回个家。
凌池用钥匙开锁、推门。寝室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干净到可怕,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都准确无比,地面甚至能反射出凌池的倒影。
而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并传来的,是一阵奇怪的自言自语。那声音窸窸窣窣,回荡在这间许久未回来的寝室里,远听就有些可怕了,还带了些怨怼。凌池凝神一听,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卫生间传来的。
凌池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学长回了个微信,然后轻手轻脚走到卫生间去。
谢语庭果然在里面。
他低着头站在洗手池前,似乎没有注意到凌池的动静。水龙头哗啦啦出水,谢语庭正用力的揉搓自己本就沧桑的双手。透过镜子,凌池能看到他无神的双眼和扭曲的神色,那根本不该是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表情。谢语庭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已经把那可怜的肢体搓到破皮流血了,但他却仍是不知道痛一般,毫不犹豫、不留情面,力道大得让凌池都有些害怕。与此同时,谢语庭口中还不停低声喃言:
“好脏……太脏了……为什么洗不干净……妈的,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在念着什么恶毒的咒语,凌池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没成想就是这一步,令谢语庭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他全身的运动突兀的宕机,然后机械一般转过身,发现是凌池后,他又迅速把手藏到背后,然后挂上一个平日常有的正常的笑容,说:
“……凌池,你怎么今天回来啦?”
“我……我回来收拾行李,准备国庆回家呢。”凌池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看着谢语庭完美的笑容,他心里毛毛的,面上却不能显露,只能在脑海里疯狂的呼喊:我得离这个神经病远点!
“正好,我国庆也打算回家,”谢语庭笑着凑上来,猝不及防的捉住了凌池的双手,“不过我家挺近的,我查过了你今天下午没课,能不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