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言并不搭理这一套,只冷眼一瞥,便叫梦天机讪讪收了笑。
梦天机:虽然早就知道有差别待遇,但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上一世咱们还哥俩好你叫我作者太太我叫你盟主老爷呢!
谢非言道:“如此,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
谢非言道:“第三个问题,为何你如此笃定得知了真相的我还会救你?”
“为何不会?”
“为何不会?难道你不知我谢非言何人?”谢非言冷声反问,“我之一生,从未做过成全旁人而牺牲自己之事,更不会做为了旁人而将他陷入险地的事。”这句话中的“旁人”与“他”并非一个意思,谢非言与梦天机都心知肚明,“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你为何有这般胆量,将这一切明明白白摊开在我面前,难道就不怕我顺水推舟,任由那青霄闹个天翻地覆?就像你说的那样,以区区数万人的死,换来青霄的幡然悔悟,换来人间的千秋万载,实则是个合算买卖,为何我放着这等好事不做,非得去自讨苦吃,甚至于冒着对抗仙人、将他也拖入险地的风险?!”
谢非言的诉求是推倒登天台,令世上再没有仙人。
但推倒登天台明显是不符合仙界需求的,相当于断绝仙界的新生代,所以谢非言必须在仙界的仙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件事。
如今谢非言既然已经知晓了梦界与无色/界倾塌的前因后果,那么他大可选择坐视梦界与无色/界落入人间,等待人间生灵涂炭、人族气运衰败后,再提着这件事杀上白玉京,捏着青霄的这份愧疚之心,逼迫青霄与他合作,一同推倒登天台!到了那时,这件事定然会变成简单模式,哪怕是闭着眼都能完成——以数万人的性命换得万万人的性命,以部分人族的牺牲换得整个人间的伟大延续,这样的买卖,难道不合算吗?!
梦天机又哪来的那份笃定与自信,认为谢非言定然会出手阻止?
“所以,也许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让我不要插手梦界与无色/界的倾塌,让我知难而退?”谢非言质疑。
梦天机笑道:“魔尊,此言差矣。我的笃定,并非是我不知道你是何人,而正是因为我只道你的为人。真正不明白、不愿承认你自己的人,正是你啊!”
谢非言冷笑:“荒唐!”
“那我们就此来谈一谈罢。”梦天机道,“敢问魔尊,你最初为何会做下推倒登天台的决定?”
谢非言道:“不过是为了一人而已。”不过是为了不叫那人担下与世为敌的恶果罢了。
但梦天机听后,却是笑着摇头:“非也。魔尊,这般自欺欺人的话,你为何这样深信不疑?你若只是因为不舍那位仙尊与世人为敌,那么只需要骗他就好了。以你之能,只要骗过他这一千年就好。千年后,待到人间彻底倾塌、无法挽回之时,你就能与他破界而去,再不必管这人间之事,可你并未这样做,为何?”
“因我不能骗他。”谢非言道。
梦天机再次摇头,揶揄道:“魔尊骗他难道还少了?”不等谢非言反驳,梦天机继续道,“魔尊,你的确放不下那位仙尊,但你也同样放不下这人间,放不下这些人。你心中并非没有大爱,而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荒谬!”谢非言冷笑,“难道你一个外人,还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为人?!”
梦天机第三次摇头:“既然如此,那么魔尊,敢问你在第一次见到青霄向人间倾倒灵石时,为何想要阻止他?”
谢非言道:“我想做便做了,难道还得挑日子吗?!”
梦天机无奈一笑,道:“就当是如此吧。那么魔尊,在你听完我方才的话,得知未来之路的艰险后,你依然还想要继续阻止他吗?”
谢非言嗤笑道:“你这般长篇大论,不就是想要阻止我、想要我知难而退吗,既然如此,我就偏要做给你看!”
梦天机瞠目结舌,没想到谢非言在胡搅蛮缠上这么有一套,顿时被堵得叹息连连:“好吧,好吧,是我错了,我明知魔尊你不愿提及这件事还要刻意去提,如今被堵回来也是我自找的,我无话可说……但我只是想不通罢了。魔尊,为何你这样难以面对自己的另一面?为何你宁可承认自己的恶,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善?人心向善,又并非坏事,魔尊为何如此?”
常人只愿承认自己的善,难以面对自己的恶,这是人性中的趋利性,梦天机可以理解。但他怎么都无法理解谢非言——谢非言心中分明有大善,有大爱,有神性与无私性,但他宁可将之披上恶名,也绝不肯承认其中的善,为何?
梦天机心有困惑。
但谢非言并不准备回答。
他再不停留,长袖一震,气机外泄,毫不客气地将这幻境破开,径直离去。
在与梦天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谢非言冷冷道:“我可以不追究你将我拉入局中的举动,但你日后若还要再说这样的蠢话,就休怪我无情了!”
谢非言扬长而去,似慢实快,只是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梦天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