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迁毫不收敛,明目张胆地握住段星河搭在餐桌上的手,问道:“你看什么呢?”
服务生训练有素,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尽职尽责地上菜、摆碗筷,又替两人倒好红酒。
“我在看简青黎拍的照片,”段星河把手机举到梁迁面前,语气中隐含惊叹,“这是云海公园。”
“简青黎?”梁迁微微一愣,很快记起那个留着半长头发、爱恶作剧的漂亮男人,心中警铃大作,“你怎么有他的微信?”
“上次他来律所的时候,我们加的。”
“不是说你和他不熟吗?”
段星河淡淡一笑,抿着嘴唇看梁迁,几秒后又笑了,解释道:“是不熟,顺手加的,他以前帮过我。”
梁迁也不是真吃醋,只是逗段星河好玩,听到这里便收敛了戏弄的神色,关切道:“在沧市的时候?”
“嗯。”
“怎么回事?”
“当时,我在一间酒吧工作,”段星河对服务生说了句谢谢,待那人走远,却不讲了,给梁迁夹了一块排骨,试图蒙混过关。
梁迁叩了叩桌子:“然后呢?”
段星河的诡计未能奏效,无奈坦白道:“有天晚上,酒吧里来了个客人,长得很像你。”
“像我?”梁迁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嗯,”段星河躲闪着他的视线,一口气说下去,“灯光很暗,我以为真的是你,就过去打招呼,去了才发现认错了。那个人很粗鲁,又喝多了,和我起了点冲突。老板不让我们跟客人动手,所以……当时简青黎正好在旁边,帮我处理了麻烦。”
几个月前在酒店,段星河责怪自己向他泼酒的片段袭上心头,梁迁说:“原来是这样。”
“嗯。”段星河低头剔螃蟹,专心致志地与盘子里的食物作斗争,梁迁端着红酒喝了几口,光品出了苦,一点也没尝到回甘。
静默了片刻,他举起酒杯:“来,恭喜你通过法考。”
段星河跟他碰杯,不好意思地笑笑:“成绩都还没出。”
梁迁一脸笃定:“肯定会过的。”
因为段星河聪明、勤奋、自律、坚强,付出了太多太多,理应拥有美好的收获。同居的这段日子,梁迁有时半夜醒来,还能看见他窝在角落里看书,守着小小的一盏灯,许久都不动一动。这一幕总是让梁迁很难过,他觉得段星河像是一粒随处扎根的种子,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在拼命发芽、努力生长,独自蓬勃。他活得太辛苦,老天爷就算再狠心,也该给予他应得的馈赠了。
“我够了,”段星河捂住酒杯,脸颊浮起红云,“你别想灌醉我。”
“这才多少,”梁迁晃了晃酒瓶,意味深长地暗示,“你真的不喝了?小心底下有戒指啊。”
段星河捂着酒杯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害羞,脸更红了,梁迁握住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移开了遮挡,暗红色的ye体随之注入高脚杯,汩汩声中,段星河用余光偷瞄着。
梁迁坐回椅子上,笑得坏而狡黠:“这就信了,我怎么会用这么土的办法啊。”
段星河端起酒杯,又急又猛地灌下大半,一些酒ye溢出唇边,他伸出舌头舔干净,然后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致,拒绝和梁迁说话。
远处,天幕低垂,海鸟盘旋,灰白的云朵在风中摇荡,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一派安详。
梁迁拿起手机,拍下了这片风景,以及风景中的段星河。
用过午饭,他们去影院看了部电影,片子是随便选的,全场只有五六个观众,故事也俗套,一开头就是分道扬镳多年的男主和女主在故乡的街道上重逢。
之后的发展也不新鲜,伴随着伤感的背景音乐,青春的回忆徐徐展开。
段星河看到一半就困了,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试图寻找舒服的姿势,梁迁看得想笑,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说:“睡吧。”
段星河枕着他,小憩片刻又睁开眼,盯着荧幕问:“在一起了吗?”
“没有。”电影里正在演同学聚会,热闹的包厢里,男女主尴尬而客套地寒暄着,梁迁问段星河:“大三那年,我们在北京的聚会,你还记得吗?”
“嗯。”
“你就没有感觉到我喜欢你?”
段星河愣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坐好,过了一会才回答:“我不敢确定。”
电影结束,主角依旧未能破镜重圆,乘坐着反方向列车擦肩而过。梁迁打着呵欠退场,叫了个代驾,让人把车开回锦艺嘉园。
“明天几点去接阿姨?”
“十点钟出发,”段星河按了电梯楼层,又说:“你休息吧,我坐高铁去。”
“那怎么行。”
他们两个不可能瞒一辈子,趁着事情还没败露,梁迁计划多刷些好感,等到了坦白那天,希望孙娟能念在他鞍前马后的份上,少打两下。
门开了,玄关处立着一只行李箱,段星河眼神一黯:“你都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