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坊门关闭,庶民禁行。
苏岑愣了一会儿,几步上前,用尽全力拍打在那两扇高高耸立的大门上。
可他的声音太渺小,嗓音太嘶哑,那一点动静淹没了雨声里,顷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苏岑顺着坊门慢慢滑下去,一身力气散尽,深深的绝望没顶而来。
原来他当初之所以能横冲直撞,不过是仗着有人包庇而有恃无恐,没了李释,他甚至连自己的一坊之地也出不去。
苏岑抬头看着天,冰冷的雨水从漆黑的夜幕里绵绵不绝落下,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笼罩其中慢慢收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挨到天亮。
一直堆砌起来的那副华丽的架子,哗啦一声,全都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突然停了,那阵沁入到骨子里冷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苏岑睁眼抬了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素白的伞。
再偏一偏头,执伞的那只手骨节鲜明,拇指上带着一枚墨玉扳指,黑的比夜幕还纯粹。
有些东西突然涌上来,不受控制地流下,流进嘴巴里,咸的发苦。
一只手落下来,指腹抚过脸颊,带着微微粗糙的质感,一贴上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满脸都是水,可李释就是知道,他哭了。
满手的水渍填平了掌心的纹路,甚至能分清哪些是雨水,那些是泪水。
苏岑从没在他面前哭的这么绝望,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李释心里一角隐隐有些疼了。原本以为漠北的风沙、朝中的风云早已经把那颗心磨砺地坚不可破,可偏偏这只小狐狸能闯进来,在他心心尖上做窝、撒欢,抓心挠肝地折腾他。
他的一步步放任,一步步纵容,终于落得了如今一碰就疼的地步。
李释把人轻轻按在怀里,由着苏岑把这一天说不出的、过不去的都发泄出来。泪水氲shi了衣衫,人那么委屈,怎么哭都哭不完似的。
遥远的巷子里响起了更夫的梆子声,三声敲过,夜已过半。苏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双眼睛,连哭都顾不上了。
片刻后,苏岑慢慢伸手,轻柔地抚摸上那双眼睛。
要是能有一把刻刀,把这双眼睛刻在他心口上就好了。
他几次三番描摹这人的样子,却还是怕自己记不好。白驹过隙,时过境迁,一想到万一哪一天他醒过来再也想不起来了,心里就抽痛地喘不上气来。
见人始终不肯收手,李释轻声笑了笑,“送给你吧。”
苏岑那一瞬间竟是想着点头。但转瞬又明白过来,李释都知道了,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也知道这件事该以什么方式结尾。
苏岑一双手缓缓垂下来,抱在膝上,像个迷茫的孩子,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释沉沉的目光轻柔地压了下来,抬手在人肩上拍了拍,“哪里错了?”
“我……”苏岑喉头突然干涩,艰难道:“我要还原当年事情的真相,要替田平之和柳珵申冤,我还要……还要……”
说到最后,却还是哽住了。
李释轻轻“嗯”了一声,“揭露真相没有错,主持公道也没有错。”
“可我会让你这么些年的努力付之一炬,还可能……还可能动荡大周根基,颠覆大周江山……”
“你后悔吗?”李释突然道,“你后悔当初在琼林宴上选了进大理寺吗?”
苏岑愣了一愣。
他后悔吗?自他入大理寺以来,挨过打,中过毒,坠过崖,死里逃生过,也委曲求全过,可谓是险象环生,可真要问一句他后悔吗,他心里第一反应是不情愿的。
苏岑埋下头轻声道:“我后悔……后悔没早些到长安来,替更多受害者主持公道,替更多无辜之人申冤。后悔没早些认识你,三年、五年,乃至更早,能在你身边待久一些,待到我厌烦了、对你这个老东西失去兴致为止。”
李释轻轻笑了下,笑骂道:“小兔崽子。”
过了好久一声叹息才慢慢滑落出来,“你没错,是大周错了。大周病了,沉疴已久,必要时就得断臂保命。你既然选择了大理寺,查找真相、还原真相就是你的事,而我身为摄政亲王,稳定朝局,制衡天下是我的事。你做你该做的,剩下的我来处理。”
苏岑慌乱抬起头来,那双深沉如许的目光稳稳将他接住,“你放心,这点代价,大周付得起。”
长安城里第一声鸡鸣响起来的时候,雨停了,李释也走了。
城门郎开门时被吓了一跳,门外坐着的人一身shi透,满面苍白,那双眼睛却亮的像天边那最后一颗残星。原本以为这人是等着开门的,等他大开了坊门,却见那个人兀自站起身抖了抖一身雨水,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城门郎摇头道一声“疯子”,打着哈欠继续忙碌手头的事去了。
听到一声门响,房里的人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