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满满摆了一桌子,李释却一筷子没动,显然是在等着他回来一起用。
看着苏岑站在门口,半张脸浸在黑暗里也不进来,就那么垂眸静静看着他。
李释无奈笑了笑,自己动身上前将人轻轻往怀里带了带,“怎么?谁让你受委屈了?”
等抱上去才发现那具身子整个儿都在轻轻抖着,牙齿上下磕碰着,像是冷极了,又像是怕极了。
李释皱了皱眉,还没等再开口,却猛地被人一把推开了去。
退了几步才刹住步子,李释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一双眼睛沉之又沉地垂了下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苏岑近乎咆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英是你找的,是你让他诬陷你谋害先帝,祁林他们也是你指使的,硬给自己冠上一个私通突厥的罪名,你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最后让我来查,你让我查什么?查你怎么一心求死的是吗?!”
“子煦……”那双眼睛里深得看不见底,裹挟着深渊将人吞并进去,“你不该回来。”
苏岑将唇色咬的近乎透明,李释当初也说过他不该回来,当时他只当是李释怕牵连了他,如今他才明白那话里的深意——他不该回来,因为这件案子里没有凶手,没有受害者,他查不与查,有没有结果都毫无意义。
“为什么?”苏岑凝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胸口被牢牢压抑着无法呼吸,自己就要溺死在那里面了。
“你可曾听说过九龙鞭?”
“上打天子下斩群臣的九龙鞭?”苏岑道,“那不是坊间传闻吗?”
当初传闻还说李释手里握着能把小天子取而代之的诏书呢。可他却知道,先帝与李释之间早就生了嫌隙,若不是当真无人可托,先帝恨不得把李释一辈子留在边关,又怎么可能把关系到皇权安稳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坊间传闻也得有据才能传,这东西确实有,只是上打不了天子,下也斩不了群臣,它所能作用也就只有两个人罢了。”李释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拉了张凳子冲苏岑招招手,“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苏岑抿着唇静默了片刻,才慢慢踱步上前坐下。
“李巽最后那两年其实也已经感觉到他一心扶植起来的暗门已经不在他的掌控制下了,而且他也知道李晟不会甘心于一直藏在暗处,早晚有一天会出来再夺走当初属于崇德太子的东西。他把我从边关调回来就是为了制衡李晟,可又怕我权力过大威胁到自己儿子,所以在临终前把这东西随一道遗诏留给了宁太傅。”
苏岑只觉得没有来地嗓子发紧,“……什么遗诏?”
“这枚扳指……”李释把手上的扳指脱下来递给苏岑,“连同李晟手上那枚,系由一块籽玉所出,李巽把这扳指给了我和李晟一人一枚,就是要告诉我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所以你选择同死……”苏岑心肝颤了颤,说出来的话也跟着轻轻颤抖着,“你觉得你死了,李晟到时候就能乖乖束手就擒听候发落了?你死了他就会遵从遗诏甘心赴死?”
李释轻轻摇了摇头,“一个李晟并不可怕,他之所以能搅弄出这么多风波来是因为大周外强中干,早就从里面腐朽掉了。我说过,大周病了,国之大弊,是为积贫,是为薄弱,是为贪腐怠政,是为结党营私,是为君主昏聩闭塞言路,是为居安忘危逸豫亡身。自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以来,他们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忘了当初内忧外患头上悬着一把剑的时候,总觉着这幅空壳子还能再撑一撑,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们。所以李晟才能有机可乘,人人若都是为了私利,自然有大把的把柄任人拿捏,若是只看见眼前那一亩三分地,能守得住大周这万里江山吗?”
苏岑忽然就明白了,李释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导这一出戏——谋害先帝,先帝死的时候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李释不开口,除非开皇陵验尸,否则这件案子永远也查不清楚。
一件永远都破不了的案子便只能由心来主导了,你认为他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李晟拿着这件案子为由头逼死了一心为国的摄政王,实际上就是在自掘坟墓,所谓的九龙鞭不过是个契机,届时即便李晟不会赴死,这朝堂之上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李释求的根本不是带走一个李晟,而是深渊在侧,他如今是大周的顶梁柱,若有一日这顶梁柱没了,天塌下来,满堂朝臣就只能自己顶着。
苏岑颤巍巍开口,“你就不怕李晟拥兵造反?”
“他没有兵,”李释道,“我的事了结之后,兵权会留给温修,被调换的禁军我都让温修整编好了,除了陇右的兵不动,西南太远不宜跋涉,其他各地的驻军届时都会赶来勤王。”
“可是温修他不想你死!”苏岑道:“他不惜借温小姐的死因来告诉我真相,就是要让我阻止你。”
“太晚了。”李释轻声道。
大局已成,陈英死了,封一鸣也死了,这件事早已经是离弦之箭,追不回来了。
“你都安排好了,你、陈英、图朵三卫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