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的白玉阶下,一如朝堂上的尊卑列位。歌舞和乐手则立于百官之后。
白玉阶两侧,有数百宫女手持仪仗,珠玉珍宝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侍仪高声道:“奏《庆平之章》。”
礼乐声起,百官恭敬地里于两旁,目光不敢斜视。
庄严雅正的礼乐之中,唯有环佩叮咚、珠玉琳琅之声,渐行渐近。
艳阳下,栾云晔携着林渐的手,沿着千万人簇拥中央的红毯,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上。
大臣地目光不敢斜视,只有帝后走过面前时才能抓住机会细细打量。
帝王一身衮冕礼服,玄色衣袍上华贵的金光流转,冠冕上的珠玉映着日光比星辰璀璨,行止之间皆是君临天下之威严。
帝王身旁的皇后,礼服整肃,举止威仪端庄,却不失美艳惊人。鬓影衣光,丰姿千状[1]。像是被繁花掩埋的利剑,姹紫嫣红却能看见铮铮风骨,铮铮的风骨里浸润着花香。
忽然,林渐感觉腰间有一丝松动。
之前齐胸裙滑落的经验,给了林渐一种预感,这回腰间系的裙子正随着脚步越来越松,马上就要滑落下去了。
林渐一手被栾云晔牵着,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悄悄去提住裙子。
虽然有外衣遮掩不至于露出什么,可里侧的裙子下滑得厉害,林渐的目光不能旁视,上台阶时鞋尖不觉踩到裙角,绊了一跤,往前摔去。
身旁的栾云晔察觉异样,握紧林渐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
林渐猝不及防撞在栾云晔怀里。
栾云晔垂眸看了一眼林渐的裙子,俯身将人抱了起来,面不改色地举步向白玉阶上走去。
群臣盯着眼前的恩爱帝后,看得目不转睛,暗想若想在喜怒无常的帝王手下官运亨通获得长久,以后似乎很有必要多多讨好皇后。
待帝后走上玉阶,可受百官膜拜,侍仪高声道:“百官叩首。”
百官面向景明殿上,一齐三跪九叩,呼声震彻宫宇。
“礼毕,乐止。”侍仪道,“请陛下授皇后玺印。”
四名身穿吉服的宫女手捧披着红绸的托盘,将皇后的玺印呈于栾云晔手边。
栾云晔抬手,正要将玺印从盘中捧起,只闻阶下忽然响起一声大喊:“陛下不能册封林月儿!”
礼乐之声戛然而止。
众臣闻声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一名本该侍立一旁的宫女从人群中跑出来,站在正中央的红毯上,对栾云晔高声敢道:“臣妾有话要说!”
栾云晔微微蹙眉,冷声道:“你是何人?”
“陛下,臣妾是若妃啊!”宫女喊道,“陛下不认识臣妾了吗?”
“扰乱嘉礼,意欲何为。”栾云晔冷声道,“来人,拖下去。”
“陛下!”若妃一边挣扎着摆脱上前企图拖开自己的侍卫,一边着急地指着林渐大声喊道,“这个林月儿身份不明来历不清!臣妾在三宫六院的名册里查了并无此人!她是假扮的宫女!还携带兵器混入朝堂!她定是……”
若妃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两道猩红的鲜血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不过片刻之间,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看着地上七窍流血的人,群臣震惊不已,开始悄悄议论起来。
一名侍卫上前查看了情况,对栾云晔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陛下,若妃已经中毒身亡。”
林渐垂眸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微微蹙眉。
一名老臣出列道:“启禀陛下,这若妃方才提到三宫六院名册都查不到皇后之名,想必是去后宫查阅名册之时,就已经被人注意到。”
“那人怕若妃说出真相,所以早就暗下毒手。只是她没有料到,若妃竟然有机会在死前将真相告知陛下——这样看来,这宫中一定是混入了敌国jian细!”
群臣面面相觑心照不宣,这“敌国jian细”,不戳破也无人不知所指的是何人。
林渐心道,如果自己或是自己部下要杀人灭口,定做的干干净净,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取了她的命,哪里等她到这封后大典上来“揭发”。况且那人站出来“揭发”,话只说半句便气绝身亡,正好能让所有人把矛头都对准自己,算计得不要太明显。
这么明目张胆栽赃陷害,是看准了自己在朝中没有势力,身份低微以宫女封后群臣大多不服。此时栽赃陷害就是再明显,大臣们也会选择明哲保身,没人会站出来为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说话。
林渐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恍惚想起十多年前那个夜晚,母妃独自在灯下无声流泪,过不了几日就一病不起的那个夜晚。
起因如同今时今日,先帝即将封后之日,一名宫女突然癫狂大喊出言诽谤,七窍流血身亡。无数大臣对母妃群起而攻之,说卑贱的异族公主不配为后,这是上天降下灾祸的前兆,竟然让一生铁血不容置疑的先帝放弃了封后。
流言才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杀人利器。一旦开始就如江河决堤,虽不见血,却吃人不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