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嘱咐的还得嘱咐:“你回了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得有点儿数。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别说不让你再照顾姑娘,就是定银也要追回来的。”
陈嬷嬷又连连保证,回房后哄着迎春睡下后,把自己领到的两个月月例拿出来数了又数。主家不是苛刻的人,每个月给自己的月例都是月头就发,一个月一两银子,两个月下来就是二两,自己家里一年也剩不下这么多。
还有当初的十两定银呢,有那十两主家完全可以买一个陈嬷嬷回来。听说太太是怕人市上的陈嬷嬷不干净,这才选了自己。这样好的主家,自己哪好意思不好生照顾姑娘?
看看已经睡得香甜的迎春,陈嬷嬷的心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第二日照顾起来却更Jing心,生怕自己表现出一点怠慢来,回不去家是该得的,主家不再用自己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呢。
李年则是晚饭前来给张翠花回话的:“钱老大的儿子书读的好,钱老大不舍得让他儿子也卖身。想着府里的月例不少,他们一家三口都有月例,只供他儿子一个人,还是供的起的。”
“那说没说等着他儿子考中了,他们一家子怎么办?”没听说儿子做了官,老子娘还给人做奴才的。
李年心里也觉得钱老大太不知足,开口也没有什么好话:“还不是想着主子心善,到时在主子跟前哭一哭求一求,再赎身出去。”
这算盘打的好。张翠花心里冷笑了一下,合着自己看起来那么象冤大头,先借着自己的银子供出举人进士来改了门楣,到时再借着拿自己银子供出来的举人进士身份,压着自己不得不连身价银子都不要,直接放人?!
就算早有预料,还是不由不让人生气。张翠花向着李年道:“去把钱老大叫来。”
李年就了一声去叫人,张翠花这里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不用问,钱老大敢抱这样的小心思,是看着自己只是一个女人,身后又不象有靠山的样子,盼着自己儿子中了功名有了官身,就算是自己不想放人,也只能吞下这口恶气。
自己连左右下任皇帝的事都做了几次,荣国府里贾母与王夫人都折腾得没兴趣再折腾了,还能连个奴才都拿捏不住?
升米恩斗米仇,现在不把规矩立好了,说不得到时候钱老大的儿子真做了官,还觉得自己这个曾经买过他父母的主家,是个污点,要如贾雨村对会门子一样,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呢。
钱老大跟着李年来到正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翠花Yin沉的脸。他小心的向张翠花请了安后,张翠花也没跟他讲什么先礼后兵那套,开门见山的问:“钱老大,从你们一家子进了府,可有觉得受亏待之处?”
钱老大连连否认,嘴里说着感激太太给了自己一家子活路的话。张翠花似乎听进去了,脸上的神情好了些:“没有亏待你们的地方便好。我听说你儿子的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想听听你是个什么打算。”
自己的打算?钱老大已经向李年说过自己儿子病治得差不多了,总不能还拿治病搪塞,老脸上就现出犹豫来:“奴才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想着他好。”
“想着儿子好呀。”张翠花平淡的来了一句:“那你一家子赎身银子可准备好了?”
赎身银子?钱老大有些不解的看向张翠花:“太太,奴才一家子没想赎身。”府里有吃有喝有衣裳月例发,自己还是个二管事,媳妇也做了管事娘子,丫头是服侍太太的,赎身后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由去。
“你想着为儿子好,竟不想赎身?”张翠花一脸不解的看着钱老大,然后才转头看向李年:“我没记错的话,朝庭里是不是有一条,“凡出身不正,如门子、长随、小马、驿递、马夫、皂隶、马快、步快、盐快、禁卒、仵作、弓兵之子孙,均不准应试。”钱老大即卖身为奴,他的儿子也不能科举了吧。”
李年都听呆了,他只觉得钱老大行事不地道,有借鸡生蛋的嫌疑,没想到主子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软肋,做人奴才的,可不就是长随一流吗,儿子还想科举,做梦!
钱老大也呆住了,他原只是种地的,地被人夺去指望的就是儿子将来科举出人头地。现在告诉他说儿子连科举都不能了,那一家子还有什么指望?
李年上前一步,面向着张翠花,实际是向钱老大解释着:“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科举,只要报官改业后,经过四世,亲支没有再从贱业的,还是能科举的。要不奴才自己也有两个儿子,还能不早早替他们赎身,让他们好生读书,好图个光宗耀祖。”
张翠花便定定的看向钱老大:“你可听明白了,不妨回去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念在咱们主仆一场,现在赎身我让李年去官府走动一下,消了你曾卖身的底子。”
钱老大木木的给张翠花行了个礼,僵着身子回下人房去与媳妇商量去了。李年还有些不解:“主子今天就告诉钱老大他儿子不能科举,不怕打草惊蛇吗?”
怕?为什么要怕?钱老大一家三口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呢,他那个儿子想科举就得老老实实听自己的安排,不然别说科举,一个欺瞒出身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