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远远听到船只进港鸣笛,又“嗖”地蹿回车里,四平八稳地坐下。再等一会,又问他,“去看看,到的是哪艘船。”
回来报告了几次都不是丰雪乘坐的伊丽莎白号,杜少审的脸上就有了气,像犯了疟疾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不住,又下去绕着码头转圈。定埠准确说来是个货运码头,解了冻,风一吹,还能送来阵阵鱼腥。杜少审也不觉得臭,闻了一会突然又钻回车里。汽笛声又响了,司机看了看怀表,时间也到了,被戏耍了三四次,到的终于是伊丽莎白号。
船到了,杜少审反而不急着下去。咬着牙,目光如炬地盯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
“老板,你看,那个就是丰雪少爷吧?”
“闭嘴!”杜少审却出言打断他,把手指插进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显得有些紧张似的。
司机等着他调整好了,平静下来,人却还是不动,仰躺在座椅靠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着胆子朝后一看,却不小心发现了他不正常的亢奋,连忙把脸调转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杜少审盯着雨中的丰雪,直到把人冻得受不了,才对司机发出开车的指令。
现在挨打的却是他,司机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
虽然之后拿到沉甸甸的“酬谢”时,他甚至希望这种“倒霉”最好能多来点。
第3章 第一张:楼头画角风吹醒(中)
如果是丰因,见到杜少审这幅借题发挥的样子,只会问他是泼给谁看,把他当作一个胡闹的、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冷冷瞥过,也就不会有后面磨难。
丰雪却没有这样审时度势的经验,被他的张牙舞爪给牢牢压过一头。为司机开口的时候,便从过去高不可攀的小少爷,变成了仰人鼻息的小可怜。
“你别打人了…”一个字一个字说过去,被雅和不幸言中,声音都是哑着的。慢吞吞的语调,说出的话都像是能给人入口的糯米糍。
脸像新剥的荔枝那样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汗或是落的雨,腻了薄薄一层。
从声音到颜色,整个的一个秀色可餐。
“我没有怪他。”
杜少审声儿也听了,人也瞧了,鲜味儿也尝到这儿为止,要囫囵个地吃下丰雪,还欠着更好的时机。于是搡了司机一把,说看在雪少爷的面子上饶过他。司机捂着脑袋絮絮叨叨地道歉又道谢,奉承道丰雪少爷天人之貌菩萨心肠云云。
丰雪连忙摆手。
用手帕擦汗的时候,杜少审便一瞬不眨地专注地看着他。
“不走嚒?”
“走走走!”一场闹剧这才收尾,汽车终于发动了。
雨丝把车窗玻璃切割成小小的碎片,杜少审隔着濛濛的雨幕给丰雪讲着宁淮城近年的变化。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是多了几座工厂,在城郊烧起滚滚的浓烟,让工厂周围的雨也发酸。里面也有丰家的厂子,只是病狮伏地,便被豺狼分去骨rou,留给丰雪的东西已然不多了。
杜少审自己也吃下不少,谈起来不至于羞愧,却也不大自在。车子开过了那段,语气才算欢快起来。如他所料,丰雪对商业有着天然的麻木,而对金钱,则有着天生的迟钝。跟他谈棉纱厂,还不如跟他讲几十年碧水幽幽的小河湾。
“我小时候在那给你抓过蝌蚪,记得吗,雪少爷?”
刚见面的时候,杜少审一直避免这样称呼丰雪,自立门户之后,他也成了宁淮有头有脸的“小杜爷”。但回忆一开了闸,温柔就关不住。一道河湾使他想起了更多。
比如像丰雪为司机求情,他幼时自然也承过许多来自“雪少爷”的同情和怜悯。
“记得。”丰雪瓷娃娃似的坐在他身边,说话嗓子疼,便简短地摇头或点头,忽然意识到这要求杜少审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看,便加了一句,“我画过。”
“你画过?在欧罗巴?”
这个话题引起了杜少审极大的兴致,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下了,身子自然而然地靠向丰雪,专注凝神地询问,“都画了谁?”
“是…风景画,没有人的…”忽然的靠拢引起丰雪的警觉,他想拧过头去扒着车窗,却没料到车身一甩,来了个急转弯,整个地把他摔进杜少审的怀里。
“怎么回事!”杜少审优先发难,手却箍在丰雪的腰上,箍个死紧。丰雪身上有一股清新的甜味,不知道是不是欧罗巴产的雪花膏的味道,总之很好闻。
司机解释说是刚看到前方有学生在游行,必须要换一条路走,弯子拐得急,怕他们拦着车,闹出事。
“为什么…会拦车?”丰雪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发问,忘了挣扎,温香软玉在怀,让杜少审好不自在。
他小时候看丰雪可爱,偷偷抱过他一次,被丰因抓个正着,差点把他打吐了血。现在丰雪温热地躺在他的怀里,丰因却被裹在漆黑冰冷的泥巴里。君子十年报仇太久,到底还是他这个小人赢了。
他想亲丰雪,想得浑身发痛。
“因为他们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