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的话云云方才乘船离开。
一行宫人随着皇帝撤退,不大的亭阁里忽然一下子空荡了下来,只剩下殷淮和齐轻舟二人。
殷淮旁若无人地用雅致的长橼勺了新茶,手法利落地道,深色古朴的茶具、沉绿清雅的茶色将他的手衬得更加好看,白皙如瓷玉。
齐轻舟就这么盯着。
对方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几分清贵闲雅,自有偏偏贵公子的气度。
他的目光被那Jing妙的手法吸引,看得出神,忽而听到——
“殿下再来一杯吗?”
齐轻舟为自己的无礼暗自懊恼,乖顺坐下来。
他虽然觉着掌印是最佳的老师人选,长得好看、人也好,看那也不像是多管闲事的样子,不至于真的拘着自己,但想起对方方才婉拒和勉强应下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得劲,强买强卖没意思,他从来不强人所难。
小皇子踢了踢身前的玉阶,抿了抿嘴,斟酌着措辞:“掌印,若是您实在是分身无暇,我可以再找个时间去跟父……”
“殿下可是在介意臣方才的回绝?”
殷淮直接戳破他的别扭。
齐轻舟一怔,不愿意承认,有些恼怒道:“自然不是!”
“是也无碍,”殷淮扫他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殿下,这个世界上很多话是言不由衷。”
殷淮微微倾身,为他倒了一小碗茶汤,抬眸:“就像很多事不是眼见为实。”
“您能明白吗?”
齐轻舟幽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绝色的容颜,方才还心存芥蒂这会儿又色令智昏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明、明白。”
也不知道真明白假明白。
殷淮刚满意地“唔”了一声,又听他说:“掌印有掌印的难处,我都明白,我并无责怪掌印的意思。”
其实他也打了自己的算盘。
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确认四下无人,齐轻舟凑近了殷淮,说悄悄话般细声道,“我的意思是,您日理万机,父皇方才说的话您不必当真,书嘛,我自己读也是一样的,您公务繁重,也不敢劳烦您真的费这个时间日日到我殿里授课。”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极了:“您看这样成不成,该学什么,您就给我布置功课,我完成了交给您批阅,若是不懂,再去请教。”这样他就不用日日去点卯,也没人管束着,这神仙日子!搁在以前,他都不敢想!
齐轻舟沉浸在美梦里,嘴角咧得越来越大:“只要不去南书房碰上李尚那群王八我向来最安分守己,这您是知道的。”
“您尽可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
“噢?”殷淮握茶的手一顿,唇边扬起一半的笑意缓缓敛了起来,过河拆桥倒是挺快。
要他领下这个师父的名分,却不受他管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殷淮直接戳破窗户纸:“那殿下的意思是,要臣配合殿下一同欺瞒圣上?”
“……,”齐轻舟托着茶杯的手一顿,皱了皱鼻尖,讪讪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掌印,这怎么能叫欺瞒呢?不过是换个教法罢了。”
殷淮一双凤眼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齐轻舟脊背不自觉挺直。
“换个教法?”殷淮简直想笑,按照他提的这个“教法”,齐轻舟怕是能疯到把魂都玩没了,他面带讥讽,严声道:“臣以为,既然殿下在陛下面前如此坚定选择了臣,就是在心里做好了往后就要按着臣的规矩来的准备。”
齐轻舟没见过这么严肃正经的殷淮,他恍惚了一瞬,犹豫了半晌,问:“不、不是,掌印的规矩是什么规矩,那不会是东厂的规矩吧?”
啧,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溜出宫去玩儿?
齐轻舟又想起种种民间传闻,脑袋一抖擞:“掌印我跟你说,现在连南书房都不兴体罚了,你可不能……”
“……”殷淮握茶杯的手一顿,眼尾带了点无奈道的意味。
他是想先立下威严半拿捏他的意思,可这个小皇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淮眼含笑意,手托着半腮,歪头低声道:“殿下听话就不会。”
声音里罕见的一丝温柔像是湖面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齐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耳朵仿佛被突然烫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逍遥日子算是真正到头了。
第一天殷淮就亲自带着贴身影卫去长欢殿请人。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齐轻舟被那阵仗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斟酌道:“这每日到掌印殿里是不是也太叨扰了,不如我就在自——”
“怎会?”殷淮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那点小九九,扬了扬眉梢,浅浅一笑打断他:“殿下能来,臣之荣幸。”
“臣特意命人修缮了焰莲宫里的书房,举宫盼着殿下莅顾。”、
“……”齐轻舟没辙,自己选的老师,跪着也要把课听完。
所幸殷淮讲课不错,教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