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也不再有当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胆魄与自信,朝堂开始了新的一轮争权夺势。
“旧时月,汉阳关,一腔忠血难照还。”
曲调哀婉又炽烈,唱的是权臣对那个会心信自已的少年帝王的怀念,是帝王对当初那个不顾一切追随自己的状元郎的追思。
严太师见他听得认真,道了句:“帝王与将相相交,少有落得完满的。”
齐轻舟听不得他这么说,仿佛是在暗讽些什么,倏然抬起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直直瞪着人。
老者被他犀利清凌的目光看得有些好笑:“老臣说得不对么?
齐轻舟知道他想说什么,直直盯紧他有些浑浊的眼球,先发制人:“本王听到了。”
“你们那日在书房的谈话。”
严太师一噎,没想到陈国公的外孙也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甚至比他母妃还更直接坦率些,觉得有点意思,便也不再与他兜圈子:“那殿下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要不是对着殷淮,齐轻舟从来都是冷静通透,有条不紊的,他拧着眉道:“兴师问罪自然少不了。”
“可不是现在。”
齐轻舟紧紧盯着老者有些浑浊的眼,一个字一个字道:“本王越发觉得……事另有异,你们到底在合谋什么?”
“噢?”严太师倒是被挑起了几分兴味,捻着胡子问:“那殿下为何?不去问督主。”
提起殷淮,齐轻舟眼中亮光暗淡下去:“自然是问了。”
严太师:“那督主是如何同殿下说的。”
齐轻舟眼帘低垂:“他说就是我听到的意思。”他问过殷淮不止一回,每一次殷淮都承认了。
他大致提了几句事情经过,?严太师面色几经变幻,一言难尽,沉默几秒,颇有些好笑地感叹道:“只怕这世上也唯有殿下一人敢让殷大人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齐轻舟皱起眉:“什么意思,?说清楚老头!”
严太师不急,又点了一壶新茶,也不主动说,齐轻舟问一句,他讲一句。
讲到齐轻舟神情大憾,讲到齐轻舟心底发酸,讲到齐轻舟眼角shi润,讲到齐轻舟浑身发冷。
殷淮做的远远比他想象更多。
“我、我不知道这些,”齐轻舟仿佛被人抽了魂芯,唇瓣翕动,连语言都组织不好,“掌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句都不告诉我。”
他根本不介意掌印一开始对他的别有用心,这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以为掌印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投入过一点真心,以为这是一场他一个
人的自作多情。
那天夜里听到的话让他陷于痛彻心扉的悲伤,掌印又在他每一次追问的时候都承认自己的所为,说喜欢他,可又是那样强迫威胁的语气。他已无从辨清判断。
他总以为掌印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他以为陷进这场情谊里的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可谁知原来掌印也早早陷了进去,并且陷得比自己还深。
齐轻舟的心一寸一寸冷下来,掌印大概是对他失望透顶了才会直到最后都一句真相也不愿意再与他说了。
他已经没有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那么深厚爱意与温柔的资格。
“老臣愿与殿下说这些,不过是看不得督主越发眉头深锁,形销骨立,无心办公,时机不待人,也容不得人分去半分心神,”对方如实告知齐轻舟:“老臣若是早知道殷大人能为殿下做到这一步,当初是绝不会选择与他共谋的。”
最锋利的锐剑不能有弱点。
看老者看着齐轻舟微微抽搐的两颊,面色发青,似乎在咬牙隐忍着什么,又有些不忍,话锋一转:“不过,也幸好还有殿下能栓着他。”
齐轻舟不解抬眉。
严太师没再卖关子:“殿下应该不知道,西蜀那群游寇,里面有大齐的居民,督主让他们都进军编了。”
批旨也是这两日才下的。
殷淮本来是为防齐民寇化,打算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可不知怎么到了最后一刻又改了主意。
严太师听见他轻声自言自语:“算了,全杀了他又该生气了。”
“……”
“老臣很吃惊,这并非臣认识的督主。”
“凡事无论黑白不留余地才是他的作风。”
“可是后来一想,又明白了。”
“是苍生承了殿下的福泽,为了殿下,他变得有顾忌了、柔和了,更像个人了。可是——”
“也有弱点了。”
“有情欲,有慌乱,有失控,有求不得,有自乱阵脚。”
严太师观察着齐轻舟的神色,给他添了一碗茶:“陪他走一段吧,殿下。”
“他太狠了,也太苦了。”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殷淮苦,也不在乎苍生的苦。
面前那碗上好的桃茉观音已经彻底放凉,齐轻舟没有动一口,满脑子都是他的掌印。
一颗心脏在胸腔里乱撞着,仿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