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成大款了?”时阔亭逗他,“我得抓紧机会傍住啊!”
“滚。”应笑侬微微露出一点笑模样。
时阔亭挪了挪,朝他挨过去:“晚上回家我给你泡碗方便面,再来一套时家独门的卸骨马杀鸡,让你感受下哥们儿的热情!”
“滚远点儿,”应笑侬风情万种地觑着他,“穿这么风sao,怎么不下楼去接客?”
池座第一排有三十个座位,市剧团留了一半,给如意洲和万融臻汇的vip留了一半,按理说时阔亭这个俱乐部和基金会的双料主席应该在下头陪着。
“宝绽和匡正应酬呢,”时阔亭拍了把大腿,嬉皮笑脸,“我陪你。”
“哎小宝呢?”应笑侬想起来,“你陪我,孩子谁带?”
时阔亭给他正了正鬓边的绢花:“让红姐帮着看会儿。”
“红姐?”应笑侬还不知道万山红归队的事儿。
时阔亭点个头:“她回来了,今晚本来想上一出《竹林记》,宝绽怕她刚生完孩子拿不起来,没让她上。”
应笑侬好久没见到红姐,有些感慨:“女人真不容易,当时为了结婚生子退的团,现在孩子那么小,又要回来拼。”
段老爷子去世后,他的性子有点变了,少了些泼辣,多了些落寞,看在时阔亭眼里,没来由地心疼:“来,”他起身摊手,“哥们儿抱抱。”
应笑侬看傻子一样看他:“抱你妈啊。”
时阔亭翻个眼睛:“我想抱你行了吧?”
应笑侬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挺嫌弃地往他跟前一站,下一秒,时阔亭就拥住他,怀抱宽大,有亲人般的力量:“难事儿都过去了,有哥们儿呢,还有宝绽、匡正,咱哥几个在一起,谁也不怕。”
应笑侬怔了怔,弯起嘴角:“行啊,都会关心人了。”
“那必须的,”时阔亭没句正经的,“你是我孩儿她妈嘛……”
应笑侬扬起彩裙给了他一脚,他爸临走前说过,他和时阔亭有点小两口的意思:“欠揍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时阔亭嘻嘻哈哈非搂他,这时化妆间的门从外头推开,化着媒婆妆的萨爽拎着个苏州橛(1)走进来:“侬哥,你帮我……”
应笑侬陷在时阔亭怀里,水袖从两人的肩上绕过去,乱了,半拖在地上,萨爽眨了眨眼,像让同一根麻绳连着绊倒两次,喊了一句:“我Cao!”
时阔亭让他喊懵了:“叫什么你……”
“你们他妈……”萨爽退出去,委委屈屈带上门,“就不能挑个地方吗!”
“什么玩意……”猛地,时阔亭反应过来,“萨爽,你小子给我回来!”
他给应笑侬捋好水袖,开门出去,一抬头碰着个熟人,市剧团办公室的郭主任,时老爷子曾经的学生,他叫师哥,在如意洲最难的时候,他拎着他爸的砚台去找过他,一晃眼大半年了。
“阔亭……”郭主任上下打量他,有点不敢认。
“师哥!”时阔亭今非昔比,却和过去一样叫他。
“你小子,”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触手是高级西装的质感,“变样了!”
“跟着宝绽穷折腾,能不变吗,”时阔亭单手插兜,风度翩翩,“宝绽在楼下,你见着没有?”
见着了,大明星前呼后拥的,郭主任半开玩笑:“团长和书记陪着呢,还有好几个大老板,我哪说得上话!”
时阔亭笑了:“改天,我攒局儿,咱们师兄弟好好聚聚。”
他言谈间有种过去没有的大气,像经惯了风雨的韧竹终于在阳光下挺直了腰,让人刮目相看。
“阔亭啊,”郭主任羡慕,也钦佩,“真是出息了,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看见你这么争气……无憾了!”
说到父亲,时阔亭五味杂陈,这些年如意洲遭过的罪、经过的坎儿,只有他和宝绽知道,从一无所有到今天的局面,不是外人眼里的一套西装、一个局儿能度量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
楼下响起了开场钟,头一个登场的是陈柔恩的《对花枪》,高亢有力的嗓子,大开大合地唱:“跨战马,提银枪,足穿战靴换戎装!今日里我上战场,来寻忘恩负义郎!”
市剧团的班底,大剧院的场地,无数民间团体梦寐以求的舞台,这一夜,如意洲登了上来。chao水般的掌声,星火似的灯光,被数千观众围绕簇拥着,宝绽站在侧幕边,看着这一切百感交集。
像是走了长长一段崎岖路,终于到头了。
从老城区那样一栋破旧的建筑,到市中心煌煌的戏楼,再到今夜的大剧院主舞台,磨破了脚、打碎了牙,一切心酸委屈全往肚子里咽,只把最耀眼的光彩留给看客,这就是戏曲演员,淬火饮冰、不计得失的一群人。
对花枪、锁五龙、拾玉镯,一出出Jing彩的表演,陈柔恩、张雷、萨爽,一副副年轻的面孔,无论有编制的,还是野蛮生长的,到了台上都一样,只有一个念头——往猛了唱往狠了摔,要让观众不虚此行,让他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