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师弟哪里话?谁人不知盛师弟最为痛恨魔修,此人交给盛师弟来查,最叫人放心不过。”
程接雨脸色忽的一沉,悄悄剜了苍岳一眼:老Yin阳怪!故意戳师叔痛处!
即便师叔脸上一副平静淡漠的神色,程接雨仍替师叔愤愤不平,心里对苍岳更厌几分。
柳新涯如今身份曝光,垂着眼不敢看众人的表情。
尤其是温敬之。
他能察觉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没有勇气抬头回望对方。
即便一开始就设想过身份暴露的情境,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己,总以为只要小心隐藏,定能寻到最合适的时机表明身份。
那时他也许已经拔除了体内的魔元,是个干干净净的半妖修者,也许已与温敬之推心置腹,能够获得他的谅解与宽容。
而不是现在,卷入小白被绑架的风波,被苍庭的父亲当众扒开伪装,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他实在没有脸面对温敬之。
……
盛云霄出面,与程接雨一道,将柳新涯带回了归雪峰。
三人一落地,盛云霄便牵住了程接雨。
程接雨拉着他,将近日的担忧一股脑倒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受伤吧?没想到阿彦竟然有魔魂九阶修为,怪不得那么嚣张。但是,他抓小白干什么?”
柳新涯不答,看向盛云霄。
“无非是挑拨九霄宗与山海妖境的关系,最好能利用柳新涯,嫁祸给我。”盛云霄一边道,一边牵着程接雨进屋。
留守在家的雪茶看见程接雨,立刻嗷嗷叫着跑向他。
程接雨将它抱起来,茫然地看向盛云霄和柳新涯:利用柳新涯嫁祸师叔?他怎么听不懂?
柳新涯:“你先前不是问我,阿彦是不是让我接近云霄前辈。”
“对,他为何要你接近师叔?”
程接雨抱着雪茶随盛云霄在窗前的软榻边坐下,只是如此一来就没了柳新涯的位置。
于是他踢了靴子盘腿上榻,挪到里边,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柳新涯坐下。
柳新涯看了盛云霄一眼。盛云霄默然不语,点燃红泥小炉开始煮茶。
柳新涯于是在程接雨身边坐下,一边解释道:“阿彦曾告诉我,我的母亲来自山海妖境,我的生父,是……魇寐。”
“魇寐?!”程接雨取茶叶的手一抖,猛然抬头看向盛云霄,却见后者一派淡然,脸上并无惊讶的神色。
难怪原书中阿彦对师叔怀有恶意,还怂恿柳新涯接近师叔……原来是因为魇寐。
“您早就知道对吗?”柳新涯看着盛云霄,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您都知道,为何还愿意收养我?”
盛云霄拎起茶壶,用滚水烫开茶叶,“据我所知,你母亲也是苦主。”
他当初不但杀了魇寐,还斩尽魇寐的爪牙与走狗,又以柳未深的身份清算了魔门势力,已将背负的仇怨肃清。
而柳新涯当时不过是一枚藏在暗格中的孔雀蛋罢了。
盛云霄当时确实杀红了眼,是师父和小师哥拦住他,免他被仇恨蒙蔽双眼,陷入癫狂。
后来发现那枚孔雀蛋,若不是小师哥,他也不会将其留在戮魇魔门。
“况且我只是将你交给左右护法抚养,对你并无教养之恩。”盛云霄语气平淡,话中的意思更是不含一丝温情,将那点微薄的“父子情”撇得一干二净。
柳新涯眼睫微颤,藏在袖中的手攥的更紧。
“可……我三岁生辰,您为我取了名字。”他鼓起勇气看向盛云霄,最后一次求证。
“柳上新芽,是为新生。”
这个名字对柳新涯有非凡的意义。他正是凭此认定自己不是不被期待、不被欢迎、不被疼爱的孩子。
他以为就算自己无父无母,至少还有柳未深愿意认他做儿子。
他不愿相信这也是假的。
程接雨将雪茶放在榻上,掏出一包小鱼干给它,又拎起小茶壶给盛云霄斟茶,同样疑惑道:“那时师叔不是在闭关吗?”
怎么还有工夫跑去给柳新涯取名?
盛云霄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程接雨:“你与他同一日生辰。”
程接雨斟茶的动作一顿:“?”
盛云霄:“十七年前那日,是你被送……入门中的日子。”
程接雨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扭头看向柳新涯,因此忽略了盛云霄用的那个“送”字。
柳新涯同样满脸震惊,怔怔地看着盛云霄。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震惊慢慢转为失落。
原来……柳未深突然出关给他取名,并不是为他过生辰,而是因为程接雨的出现。
也许柳未深口中的“新生”,指的压根不是他。
柳新涯豁然站起身,抿唇对盛云霄鞠了一躬,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程接雨扭头看向窗外,只来得及捕捉到柳新涯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