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航坐下来,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眼梢斜挑着看向他,“怎么又没去食堂?你打那么多份工,不至于连这点钱都不舍得往外拿吧?”
裴宇说:“早饭我在家吃过了。”
韩喆戳在一边欲言又止,陆少航给他使了记眼色,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流言插翅似的在高三年级间传开,没过几天,就落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当时他们正在上体育课,本来约了隔壁班的几个男生一起打球,但对面一见阵容里有裴宇,就开始找不痛快。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嘟囔了句“劳改犯”,声音虽小,却如一道晴天惊雷,“轰”地炸开了。
空气陡然变得焦灼,陆少航第一时间转头看向身边。
“你说什么?”
裴宇的脸色沉得吓人,锋利的眼神让对面的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韩喆怕他动手,想劝一劝,却被猛地甩开。
幸亏陆少航伸手扶了他一下,不然肯定要摔。
裴宇径直揪住那个大嘴巴的球服,用蛮力把人拖出保护圈,拽到自己面前,又沉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那人心里发怵,但脸上又挂不住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嚣张个屁!全学校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了,你要是敢动我,他们立刻报警你信不信?!”
裴宇攥紧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没有血色,陆少航领教过他的厉害,赶紧握住他的手劝道:“冷静点,要是见血就不好收场了。”
裴宇咬咬牙,终究还是松了手。
他退后两步,凌厉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陆少航从那双通红的眼底看到了强烈的愤怒与憎恨,不由得感到阵阵心惊。
等裴宇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他妈注意点,没谱的事别瞎说!”韩喆指着对面的几个人厉声警告,瞥见陆少航也走了,他把球一扔,大步追上去。
Cao场东南角有座小礼堂,只有举办校庆或者开学、毕业典礼这种大型活动时才会用,平时闲置着,很少有人去。
陆少航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回响。
他拦住韩喆,面朝外站在檐下,没进去打扰。
“Cao——!”礼堂内突然爆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韩喆吓了一大跳,不禁有点担心:“要进去看看吗?”
陆少航摇摇头,拽着他又走远了点。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陷入一片令人发慌的死寂中。过了很久,背后才响起脚步声,陆少航转过身,见裴宇从礼堂走了出来。
因为他低着头,陆少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初见时那股连阳光都刺射不透的沉郁再度复苏,将刚才那些激烈的负面情绪全部压在Yin影中,独独剩下一具冷厉的躯壳,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五指微微蜷曲,指骨处渗出的血星星点点模糊成了一片暗红,看上去有点骇人。
陆少航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韩喆重重叹了口气:“陈铭真他妈缺德,裴宇也是倒霉,咱们要把这事告诉他吗?”
想到刚才那声撕裂般的怒吼,必然是情绪压抑到极点才有的爆发,陆少航抿了抿唇,才说:“等等吧。”
吃完午饭回教室,裴宇的座位上没人,听叶思佳说教导主任刚刚来过,把人叫走了。
直到晚上放学,他都没回来。
第二天,裴宇右手缠着绷带上了半天的课,下午又不见了人。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有人见到两个便衣警察把他押走了,再加上他右手有伤,谣言越演越烈,多难听的话都有。
韩喆不禁犯起嘀咕,陆少航凉凉地瞥他一眼:“别人不知情乱说就算了,他手上的伤,你难道不清楚?”
“可他真的有点奇怪啊,”韩喆说,“你忘了那次他在教室里差点跟你拼命吗?那时候你不过说了句骗子而已,这次呢?什么乱七八糟的脏词都有,他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这……不是心虚吗?”
陆少航拧起了眉。
“当然我也觉得那些‘暴力狂’‘杀人犯’什么的太他妈离谱,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跟他做朋友的话,还是先了解清楚他是个什么人才行。”韩喆郑重地说。
陆少航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入秋后天气反复,气温骤降,因为贪凉患上重感冒的人不在少数,今天班里请病假而缺席的,差不多有十来个。但生病也逃不过作业的魔咒,班主任赵敏让同桌或是住处临近的同学把各科作业整理好,等放学后各自捎回去。
可从头到尾,没提过裴宇的名字。
“敏敏姐,”陆少航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单手插兜杵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我有话说,方便出来下吗?”
赵老师跟他去了走廊尽头,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还得出来说。”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