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少让他觉得安心些,再看策题,他震惊激动得险些捏坏了印着策题的纸张。
这、这是——关于西北疆屯田戍边的策题!
他、他在宣亲王府的书房看过!且还向向兄与项祭酒请教过!
若说他方才的不冷静是因为紧张,那这会儿他的不冷静则是因为热血沸腾。
若非他坐在位置上未出差错,否则正巧站在他身旁监考的执事官都要以为他莫不是忽然疯了。
向漠北看罢策题后神色不改,仍旧是平静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他于心中打了一遍腹稿,尔后拿起笔,从容地开始答卷。
胸有成竹,挥笔立就。
而相较于向漠北的从容与柳一志的激动,其余贡士在看罢策题后皆面露为难之色。
在座贡士甚或说所有参加科考的士子大多一辈子都是在跟笔墨打交道,根本无几人知晓甚么屯田之法,对衍国各边疆的形势大多不了解,对去岁才平定了的西北疆的战事以及西北疆的形势也仅是道听途说而已,根本不能就策题回答得出真正有用的见地来,大多是对圣上歌功颂德一番后再就策题胡诌。
当今天子近来龙体不佳,若非今日举行殿试,他怕是连内阁都不会召见。
殿试虽是天子亲临策试所有贡士,然而天子政事繁忙,并不会一整日都在奉天殿内,自辰时起,天子通常只是坐上一个时辰便会离开。
今上虽然龙体抱恙,但为了彰显自己乃一位勤政的君王,在龙椅上坐上了一个有余时辰起身离开。
但也因他着实抱恙的缘故,他也仅仅是坐在龙椅上而已,既未批阅奏折,也未有心思去看殿外他的今春门生,只是在离开时自他们身后走过一遭而已。
向漠北身为今科春闱的会元,桌案摆在离奉天殿最近的位置,今上自殿内出来,自然而然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他。
只是他垂首答卷,专心致志,并未察觉到身旁有人,乃至今上在他身后驻足他都未有丝毫察觉,倒是令他身旁的其余人紧张到手直颤得写不出字来。
今上的目光落在向漠北的答卷上,先是赞赏他写的一手好字,再粗观一眼他作答的内容,眸中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赞赏,以致于从方才起都未有将其容貌瞧上一眼的他此时竟生出一股让他抬起头来让自己认识一番的冲动来。
然而想到眼下正是殿试时间,还是莫要扰了学子的好,今上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再看了向漠北的卷子一眼后继续往下走。
今回策题四道并非全由今上所出,但这第一道屯田法乃今上亲自出题,考的便是当下西北疆的形势以及治理问题,他想策问今届准进士于此法上有何见地。
而自向漠北之后,他所处的这一侧单数排名的贡士的回答都无法令今上满意。
今上微蹙着眉本是要就此离开,但在看向丹墀另一侧双数排名的那一众贡士后他稍加思忖,便走了过去。
他这回倒是舒了微蹙的眉心,却没有像在向漠北身后那般停住脚,忽地,他在柳一志身后稍稍顿足。
柳一志的字虽然写得不差,但与向漠北比尚有一段差距,且他的春闱排名并不靠前,可答的卷子却比前边的那些个贡士要好上太多,这便是吸引今上在他身后稍作停留的原因。
且他这会儿同向漠北一般,一心只有眼前的卷子,心无旁骛,根本不知身后站着当今圣上,他若是知晓,怕是连笔都要拿不住了。
今上颇为满意地离开了。
正午过后,向漠北起身交卷。
殿试准备的桌案低矮,只能盘膝或是跪坐着答题,这一个姿势一坐下便是至少两个时辰,因此向漠北站起身时突感一阵目眩,险些栽倒,好在他身旁的执事官搀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栽倒。
坐在丹墀另一侧的柳一志此时正好抬起头来,正正好瞧见向漠北险些栽倒的模样,令他不由一阵紧张,飞快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答卷,也起身来交卷。
今日春阳晴好,碧空无云,这于寻常人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天气,可若要一直在这样的阳光下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且水米不进地作答卷子,可就不是件舒服事了。
尤其是于向漠北这般身子羸弱之人而言,这般晴阳犹如曝晒,卷子还未答到最后,他便已开始觉得难受,呼吸有些急促,甚至开始觉得目眩,然而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将卷子认真答完了。
离开奉天殿前广场的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他都走得吃力,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柳一志交了卷后紧跟在他身后,因为宫中规矩众多,即便他想要一交卷就上前去搀住向漠北,然而规矩面前却是不能够。
他一路着急不安地跟在向漠北身后,待出了奉天门,他才飞也似的冲到向漠北身旁来,搀住了他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的他:“向兄!”
而在他搀住向漠北胳膊之时,向漠北亦不顾忌见外地将沉重的身子朝他身上靠。
作者有话要说:注:[1]朱笔易书:乡试和会试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