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实则温柔的“小鱼”,孟江南忽地握紧他的手,做了决定道,“我去见她。”
小鱼小鱼,阿娘唤她小鱼,是希望她能如江南的小鱼那般自在。
阿娘唤她小鱼,给她取名江南,这无不饱含着阿娘对江南的念想。
抑或说是对家乡的念想。
她不知阿娘是否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亦不知阿娘离开这个事件时是否放下了过往的一切又是否原谅了那些让她承受着苦难的人,但阿娘心中一事,她知晓。
阿娘她……想回家。
阿娘再也回不去,可她能替阿娘回去。
回去看看那生阿娘养阿娘的家乡,回去看看那些挂心着阿娘而阿娘也挂心着的亲人是否安在。
她无法将阿娘带回家,可她能在祭拜阿娘时将她的所见所闻告诉阿娘。
阿娘从未告诉过她关于她自己的一切,不过是不想她为她而心生怨恨,哪怕她再如何思念家乡,也不会与她提到家中人只言片语。
阿娘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这个女儿,可她作为女儿,却从不曾为阿娘做过任何一件事。
去江南,回家去,她想为阿娘去做。
她可以不去怨不去恨,但独这一件事,她能做,她想做。
她要去做。
所以,她今回非见苏夫人不可了。
“好。”看着孟江南面上下定了决心的神情,向漠北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的脸颊,“明日。我陪小鱼一道去。”
说罢,他将那张皱巴的帖子递回她面前。
孟江南接过帖子,笑着用力点点头:“嗯!”
“好了嘉安,你快歇下。”心情有如拨开浓雾见朝阳的孟江南这会儿又轻轻按了按向漠北的肩,着急地催他道,“我就坐在这儿陪着嘉安,我不吵嘉安。”
向漠北躺下睡好,手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
许是如此极为心安的缘故,不稍会儿,他便已入睡。
孟江南握着他的手陪着他看着他许久,直至确定他已安然入睡,这才慢慢收回手,拿过来针黹,坐在床边置放的椅子上,边刺绣边陪伴着他。
向漠北睡得安宁,孟江南的心绪亦很平静,再不为方才那张帖子而难过烦忧。
她如今很好,再没有什么是阿娘放不下的,那些不值得的人与事,更不值得她去多想。
她本是要绣荷塘,在拿起绷子与针线时她心中则是勾勒起了江南水乡之景,于是便先绣起了一小幅江南水景图来。
临水而建的屋子旁,一条小鱼正在河道里欢快地往前游。
苏夫人之所以将见面地点定在悦家酒楼,只因那是宣亲王府的房产。
这是她特意差人打听过的。
如此一来便能让孟江南能够安心前来赴约。
这一日,苏夫人屏退了身旁的下人,跟避开了苏晚宁,独自乘马车到了悦家酒楼。
她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到,独自一人坐在轩窗旁看着窗外街上的车来人往,已经月余未有安宁过的心纷纷乱乱,那一直以来都被她强制封存在心底深处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有如昨日才发生的一般,清晰地撞入她的脑海里来,裹挟着狂风骇浪般的威力,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的目光从熙攘的街道上掠向不知处的远方,不仅久久都抽不回神来,便是孟江南与向漠北已经入得屋来,她都未有察觉。
“苏夫人。”孟江南唤她。
苏夫人心绪飘飞得太远太远,并未听到有人唤她。
孟江南看着她那张几乎与自己阿娘一模一样的脸,深吸一口气后才又唤她道:“沈菀?”
本是毫无反应的苏夫人此时肩头猛颤,循声而望。
在瞧见孟江南的一瞬,只见她瞳孔骤然紧缩,写满惊恐,涂着口脂才掩住发白的唇颤抖着张张合合,“阿……阿菀。”
孟江南的左手亦是在这一瞬掐进了自己的右手手心。
而苏夫人也在对孟江南唤出这一声“阿菀”之后猛然回过神,哪怕她已经极力调整着自己的目光与神色,也难掩她因方才那一瞬的误认而浮至面上的惨白。
“向修撰。”苏夫人极为意外向漠北竟会同孟江南一道前来,但她的涵养不会教她一而再地失礼,她先是朝向漠北微微行礼,这才又看向孟江南,客气道,“向家娘子。”
孟江南却像没有听到她唤自己似的,只是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道:“我不是阿菀,你也不是沈菀,我阿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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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外乎孟江南这般,与向漠北相处得久了,在她自己并未察觉的情况下或多或少地也沾染了他的脾性,尤其是在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时,平静如常面不改色最是能表露出心中的态度。
哪怕孟江南此刻心中根本无法冷静,她也绝不会在苏夫人面前表露出任何异样。
她不仅未有与苏夫人有任何客套话,甚至一句委婉含蓄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