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的甜心,起码得看起来非常善良。即使不是,装也得装的像。因为对他们很多人来说,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
贺听昭比他想象的要真实许多。
不知道这底气来源于什么。伯里斯所见过的,除了那些自恃美貌的花瓶蠢货,没什么人会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贺听昭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人。伯里斯想,这或许是他出身带来的。
只是也可能,这的确是他所依附的那个男人给予他的宠爱。
有钱人养个男孩在家的不新鲜,只是没几个敢真的把自己当正宫。伯里斯听过许多关于宋三的传言,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他毫无兴趣,尤其是在亲眼见过贺听昭之后。
整容科并非伯里斯的专长,大概正因如此他很难想象出比宋三本人容颜更盛的人,但贺听昭实在是让他落差太大了些。
倒也不是难看,病痛磨人,丝丝缕缕的透着全是病气。打伯里斯接受贺听昭,每回在西城的宅子里给他检查,事实上都会发现他又虚弱了三分。
看起来温润无害,很难想象他不是个愿意躲在宋三怀里的人。
都叫他的男人是三爷,年纪轻轻担个“爷”字,脾气性格都不可能好的到哪里去。因此真为贺听昭冲伯里斯发过的那几次火,逼的那几颗差点没落下的子弹,倒也没人真去想做是一往情深。
宋三带了个小男孩住在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人要是手眼通天,就得舍弃情情爱爱,算是他们的共识。
贺听昭靠在床头,手脚都被搭在枕头上固定好。他半身有些歪斜,从伯里斯的眼中看去,双肩高低不平,他有明显的脊柱侧弯。
只是笑了一下,风轻云淡,好像他已经从容接纳了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接受了爱人给他的安排“先检查吧,来都来了。三爷要是找你问起来,照实说就行了。”
“他应该会有点生气,我会劝他。”
贺听昭语气始终听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一切都说的非常自然。
好像他没有被踹下轮椅,也没在这里见过穆辰远。就像过去的每一次在西城的见面,他也如同身边的男人一样。
是所在之处的主人。
不能给阿铮丢脸。
在外面,我不能给他丢脸。
普通的体检在楼下的科室,除却这一层以外,其他部分的确是对外开放的。贺听昭被伯里斯领着优先做了检查,这里的所有医患关系和收费制度都参照国外,没有太多的病人,不论是贺听昭还是伯里斯,都对接下来的流程异常熟悉。无需多言,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完就好。
可其实他浑浑噩噩,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切感。
等上车返程时,在胸腔中的一片死寂里,他才终于想到一些东西。
现在人应该到了,消息回一刻不停的传到法国,但是宋铭铮并没有给他打电话。
阿铮,你是在赌气,还是没想好怎样和我说呢?
贺听昭忽然心生一股烦躁,这是他过去瘫痪十年都少有的感受。
异常的排斥自己此刻的状态,瘫痪的状态。
他的平静从来也不是假装,对生活他是真的满意,对爱人也是没有任何不满。他能够接受瘫痪,能够自嘲是“小瘫子”,也能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无聊中找到与不能自理的自己相互平衡的相处方式。
可是现在看起来,被打破似乎也是太容易了。
劳斯莱斯的挡板放了下来,遮蔽了驾驶室与后座的声音和光亮。但是后座又有些并不明亮的温暖,贺听昭微微抬眼,看到一整个星空顶。这是他常用的车,家里只有他的车才是这么花里胡哨的,弄些没用的配饰,多是宋铭铮的主意。
只是他也是喜欢的,现在也觉得很好看。
后排的空间其实对瘫痪的身体而言有点小了,双腿没有办法完全平放,以一个半屈的姿势往下垂着。贺听昭看不见自己的脚,也感受不到他们,护工把它们摆成什么模样。他们就只会随着肌张力变化,总是变成一些并不雅观的姿势。
他只有右臂尚能动一动,贺听昭试着耸肩抬起,酸麻的疼痛感在有知觉的肩膀无限蔓延,在抬离软枕后立刻下垂,没有东西托起,它就像一团萎缩的rou,离远看像一块长在手臂末端的肿瘤,但食指无法弯曲,又像凭空生出一节尾巴。
他每一天感受这具身体的变化,却从未想过这种累计起来的痛楚是这样让人难以忍受。
身边的位置没有人坐,于是就放了他的呼吸机,滴滴作响,轻的像秒针转动。
贺听昭慢慢挪动右臂,拖着右掌靠近,一点点靠近距离。倒是并不难,因为鼻氧管很长。
“滴。”
“滴。”
“滴——!”
窒息感并非顷刻间涌来,只是一点点爬上来。但贺听昭觉得不算太难受,大概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艰难的呼吸。
眼神晃动中,眼前渐渐模糊,他朦朦胧胧又看到了头顶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