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的神情也像一只知道主人不开心的狗,稍稍忧郁,发着呆,克制玩耍念头。还好是个傻孩子,从不问为什么。溥母微微笑,抚摸他的头发,平安会记住,年年这样教的。傻子也是层保护色,她和丈夫约定,平安的异常绝无流露出去的可能。
只是这模样延续晚宴,傻子身着红色丝毛混纺长袖圆领衬衣,海蓝色微微苞状长裤,跟个卡通小人似的。溥母换了白底浅红碎纹刺绣丝质改良旗袍,配了蓝钻在耳手。周净穿的管家准备的合身西服,一眼撞见傻子双手垂着,蔫了吧唧的,无狗也无球。
餐设花园,体型丰润黑人女爵士乐歌手占一角,身侧伴乐,轻摆低yin,全依老太太口味。老太太当年流落白人之地,每日辛苦劳作,唯有夜晚得闲,街头驻足听曲,作唯一娱乐。溥母拢着平安坐主位旁,一路淡淡应声晚辈的问好,只等老太太来席。
管家安排周净在平安背后一桌,距离区区一臂展开,回头一望就是蠢狗。只是年轻人取酒上前,和周净聊了起来,隔了傻子视线。傻子那桌纷纷来了溥母平辈,溥父的兄弟姐妹们,以及配偶。
当中姑姑要了侍者端过甜点,冒着柔雾热气,轻轻递放平安,又向嫂子问好,过问平安开心不开心。溥母笑,看向平安,只见平安双手趴在椅背,直直看着身后周净背影。溥母手托他回头,教他认叫姑姑,一溜儿一一叫过。
这傻子呢,学语叫着,透着一种惘然,餐桌烛火摇曳,死气沉沉瞳孔里映出一点光。头靠着溥母ru前,这样看着他的眼儿睫毛,溥母万分怜爱,竟一时千念上涌,生生吐不出客气话,如鲠在喉,不知谁能体会。
纵使平安叫得含糊,眼见着嘴巴动了,溥家人也应得欢畅,拿了红包给平安。溥母接过酒杯,提了平安朋友,顺势再回头,平安朋友身侧坐下直系晚辈。溥家人直直望着,气氛活跃起来,无一不诧异,无一不询问,就连平安听懂了,“阿净、阿净”,多余的就听不清了。
这厢周净捏着酒杯,沾酒时间也没有,便放下酒。年轻人提问此起彼伏,短短十来分钟,都已经知道哪个周哪个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周净撞见个女人眼睛,傻子的表姐,那眼儿回避了去,又回望直勾勾盯着他的傻子堂弟,玩男人的货色。
此人倒迎难而上,说:“我在你那边也有朋友,我朋友回家才去,下次我和他一起过去,也好有你这个熟人。”周净还没接话,那堂姐顿时瞪大眼睛,连说:“平安的朋友,又不是你的朋友。”周净只说:“你们是平安的家人。”
有几人分别在美英念书,当中有专业相近的,矜持说自己在何处实习过,点评周净行业一二,才总算说到明日过了nainai大寿,请周净和他们后天一同玩耍。此举只为加上周净社交平台,除微信竟无多余一样,起哄他不肯说,没想此人竟坦荡荡摊了手机屏幕,还真令人惊讶,竟简单平凡。
几人又拱火,让他申请账号,方便大家添上。只见周净动作犹豫,没想此人说明:“恐怕以后没有机会和你们再开往。”这几个溥家人,第一反应周净纠结他的出身,险险出言安慰,好在周净马上说了:“我和平安意外——认识,这次过来是他爸爸妈妈请我,但是我以后可能不再见他了。”
傻子堂弟霎时没了轻浮笑意,饮了口酒放下酒杯,只等其余人发问,可没再有其余人接过话茬,这沉默稍有凝重。溥父这才现身,扶着老太太穿过花坛喷泉走来。女歌手演绎婉转多情,老太太步履停顿,说:“你爸爸也喜欢这曲儿。”
溥父有意垫底,到了先去找到母亲,抱歉自己来晚了,等母亲过问平安,才说平安此行带了朋友。溥父想起过世的父亲,不再多提,怕勾了母亲伤心,只说:“阿姐知道你喜欢,请来的人。”
老太太新染深黑木色头发,卷到肩颈,九十岁在即,依旧多发,面容化了妆,口红淡色,两眼刚毅柔清并济,皱纹细腻,身着套裙,鞋子粗矮跟,手耳仅佩戴翡翠钻。刚走近旁边桌也站起来,多声叫nainai的,她慢慢坐下笑着抬抬手,眼睛却没看向。身侧人去了此桌,交待说大家等累了,又是年轻人,今晚自由自在,不用顾忌长辈。
溥母微笑对上老太太眼睛,先是称赞头发,再让平安叫了nainai。只是平安一动,背后一摞摞红包散地,砸了沓落地,老太太看到笑说:“哟,赶紧捡起来,平安总不回来,明明一回来就有红包拿。”没等溥母答话解释,她接着说:“nainai也有,等会儿去nainai那里,平安还有礼物。”
溥父作埋怨之意,说是nainai生日,怎么孙子还拿礼物。几个溥家人立马笑开,过问老太太身体康健,渐渐开宴敬酒。溥母一手分配平安吃食,看着平安一手在下,一手乖乖握着叉子,这餐具又是平安独一份儿,她心稍宽慰,笑浮起来,敬酒顺带提了,平安不是不回来,难得交了能交流的朋友,就带回来给nainai看。
nainai说:“这话听着,倒像是平安长大了,带对象给家里看看。”溥母顿了会儿,马上笑意盈满,说:“要是谁平安喜欢,我还真会同意了。”nainai望着平安笑,抬眼看溥母,说:“我看你舍不得,你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