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满头大汗地跑。
“他们在看你。”许默低头,垂着眼帘,小声嗫嚅。
“他们在看你。”沈凌风强调。
许默的视线恰好投向自己双腿,闻言凉凉地笑了下:“看我?看我是个残废?”
“……”沈凌风脸色黑了,没说啥,抱起他检票进站。
许默不安起来,视线越过他,寻找德川。
沈凌风皱眉:“跟我在一起,这么没安全感,非得找德川?”
被他说中了,许默悻悻地缩回去,从出车祸开始,没了德川,许默就像断了双腿外还断了双手,毫无安全感。于是他走哪儿都要带上德川。
德川满头是汗,终于追上他俩,推着折叠轮椅艰难地小跑过来:“少爷。”
“德川,”沈凌风不容置喙道,“你回去,别跟着。”
许默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挣扎起来,伸手去拉德川,就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不顾形象地大喊:“别走!别走!不要听他的!德川!”
德川犹豫,看着许默,又望向沈凌风,苦笑:“沈先生,少爷离不了我。”
“但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沈凌风强调:“你真想对他好,就得明白,许默真需要什么。”
他最需要的,永远是沈凌风。哪怕被他嫌弃,被他误解,被他推开,许默从未放手过沈凌风,就像一个有执念的疯子,他的心病和执着是沈凌风,所以他的解药也是沈凌风。
“少爷,我…还是回去吧。”德川犹豫。
“不准走!”许默大声嚷嚷:“他是少爷我是少爷?不准走!”
德川叹气,点点头,真放许默孤身在外,他也不放心:“好,少爷,我不走。”
沈凌风终究没拗过许默。
三个人上了火车,因为短程,只有坐票。
许默想坐窗户边,沈凌风将他搁进去,许默就趴在窗沿看外边,定定地出神。
绿皮车摇摇晃晃出发。
路过高楼大厦,高架立交,一片繁华景象,后来变成了矮平厂房,再接着,是乡间田野,平原辽阔一望无际。
平野化为山,山势连绵起伏,许默摇晃一路,头晕目眩,趴在窗边头晕。
“不舒服?”沈凌风取水拧瓶盖。
许默不喝水,摇头,摆手推开。
对面坐的两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不时打量他。许默拧了下眉,扭头假装没看见。
沈凌风却忽然俯身下来,压着嗓子悄声耳语:“他们看你呢。”
许默还是那句自嘲:“看我干嘛,看个残废。”
沈凌风屈指敲了下他脑袋,无可奈何:“因为你好看。”
“……”许默仰头:“沈凌风。”
“嗯?”
“爬。”
气得沈医生揉乱他顶毛。
一个小时不到,褚溪就到了,沈凌风照例抱起他出车站,许默觉得丢人,带上墨镜和口罩,沈凌风:“……”
“去见见我爸妈吗?”沈凌风忽然问,许默震惊:“……啥??”
他从来没见过沈爸沈妈,也很有自知之明,沈凌风肯定不会将自己介绍给家里老人,于是从不自讨没趣,尽管他很想代楚婉君见一见二老,也算感谢他们抚育沈凌风。
“……你爸妈不知道我们……”许默纠结。
“不知道,”沈凌风说,“他们以为是朋友。”
“哦,”许默微妙的,心情复杂,“行。”
许默一路心神不安,问德川:“我现在看上去糟糕吗?”
这几天都是家里蹲,刚出过一场事故,脸色还有苍白,德川没忍心说出那句不太好,只点了点头:“不糟糕。”
沈凌风推着轮椅:“放心吧,我爸妈和善着呢。”
许默听完,小声腹诽,能不和善吗,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养这么大。
沈爸沈妈确实很和善,平易近人,两个人都是退休干部,沈爸没事就跑院儿里瞅人家下象棋,沈妈爱好健身,和年轻人们凑一块儿跑跑跳跳,看上去Jing神得很。
他们早就不住乡下种了一棵银杏树的院子,很多年前,便因为工作调动,搬来城里,住小区。
沈妈一听许默来了,高兴得紧,一个劲儿夸许默俊俏,喜滋滋地跑去菜市场买菜做饭,兴奋着,连围腰都忘了摘。
沈爸钓完鱼回来,笑呵呵地招呼他:“正好,钓了几条小鱼,给小许熬汤补补。”
许默被他们招呼得怪不好意思,只好维持着礼貌的笑,大人们说什么他应承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沈凌风按了按他肩膀。
家里房间不够,两个人睡一屋,德川睡客厅沙发。
老小区,隔音不太好,许默想让沈凌风滚蛋,都没法大声。
“我和德川住酒店。”许默将轮椅抵在卧室门旁,迟迟不肯靠近双人床。
“这么生份?我妈瞧着要伤心的。”沈凌风好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