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奖学金,节省点应该够了,况且我还能挣。”
“穷成这样学什么艺术。”
“你这是刻板印象。”
凌意抬起颏,追上去与他并排。胡同里两个颀长的斜影,慢慢往马路走。
“谁说没钱就不能学艺术了?贵有贵的学法,穷有穷的学法。他们买新颜料,我就买师哥师姐考完试以后剩下的,寒暑假在画室和工作室打工,生活费能挣得差不多。”
厉醒川无可无不可地听着。
凌意说的这些,对他而言是另一种活法。他是生父的遗腹子,外公曾经权柄在握,母亲因为爱人的关系疼他如命,视他为未能圆满的爱情唯一的慰藉。继父本就是攀附外公的背景,从来不敢管教于他,因此二十多年活下来,他吃穿用度样样比别人Jing细,性格更是多少有些戾扬跋扈、独断专行的意思。
那晚分别前凌意扯扯他袖口,“如果我说这钱我不想还,50万是我应得的,你妈妈会善罢甘休么?”
一双清亮但微微犹疑的眼睛盯着厉醒川。
厉醒川静了一会儿,似乎有所决定。他把凌意的手指剥开,跨上自己的机车,“没人让你还。”
接着便扬长而去。
本以为救凌意就像是救路边的一条流浪狗,顺手而已。孰料不出一周,回家却撞见两个不速之客。
记得那天是个Yin天,晚七点时天色已全暗。打开门,厉微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于胸前,似笑非笑地盯着房门大开的书房,神情仿佛有些不屑。
书房谈笑声很响。
厉醒川换下鞋:“厉老师,谁来了。”
厉微朝那边努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他一转头,就看见凌意从书房端着茶壶出来。抬头看见他,凌意脚步顿了顿,然后什么也没说,低头走进了厨房。
厉醒川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凌意将凉水倒掉,低声问:“你们家的茶叶在哪。”
他蹙起眉正要问话,却听书房里吴仕千喊:“醒川回来了?来,过来见见你杨叔叔。”
吴仕千跟客人在书房里抽烟谈事情,房间乌烟瘴气。
厉醒川没往里进,只站在门口,隔着烟看见里面沙发上坐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啤酒肚微微挺着,沾了灰的皮夹克敞着怀,一手夹烟一手喝茶。
吴仕千朝他招招手:“过来醒川,这是你杨斌杨叔叔,以前在火电厂我跟他关系铁着呢!”
他走过去,没作声。
吴仕千说:“叫人啊。”
他看了姓杨的一眼。
杨斌眉头轻微皱紧,马上又端出笑脸:“不用叫不用叫,咱们两家人还在乎这些虚礼?真没想到醒川都这么大个人了,啧啧,一表人才啊。”
说完大笑起来,转向吴仕千,“一晃二十年都过去了,大哥你还年轻,我已经老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吴仕千装模作样地嗔怪,“咱哥俩要真论起来,我可比你大了不止一岁!你这么说岂不是拐弯抹角地骂我老吗?”
“不敢不敢。”杨斌连连摆手。
厉醒川无味地走出去,问厉微:“来干什么的?”
厉微冷笑一声,将电视转台:“还能干什么,邀功的。”
“邀什么功。”
厉微瞟了往书房送茶的凌意一眼,“养出个捐肝的乖儿子,难道不该来找咱们吴副市长邀一功?”
“跟凌意有什么关系。”
勾在她脚尖的拖鞋讽刺般晃了晃,“你过来,这话说起来牙碜。”
厉醒川过去坐下。他妈撂下遥控器,脸上风云变色:“我这辈子算是上了他吴仕千的当。当初要是知道他有孩子,我犯得着找他?我厉微就算是大着肚子,愿意给我儿子当后爹的照样排出去一里地,轮不到他来使诈。”
当年她是受了吴仕千的蒙骗,以为他身后清白,等领了证才得知他早有儿子。这会儿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当然是恨得牙痒。
这些厉醒川一早已经知情,只问:“这个杨斌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她哼笑一声,“从前在火电厂就跟吴仕千狼狈为jian,后来吴仕千从插队的那个鬼地方调到临江来,把自己怀孕的老相好撇下又不放心,干脆就托付给了这个杨斌。”
“虎毒还不食子,他姓吴的果真比老虎还厉害。为了往上爬,自己的女人不要了,亲儿子也不要了,倒是围在我身边当哈巴狗!”
她根本不怕吴仕千听见,越说声音越大。
厉醒川再是稳重,当下也心里震动,沉默半晌后问:“杨斌为什么同意。”
“我也纳闷呢,”厉微脸色气得发青,“哪有这么窝囊的男人?这二十几年专替吴仕千养儿子,自己连一儿半女都有,你说怪不怪!依我看这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吴仕千许给他的好处不少,要么他自己压根儿就生不出来,养谁的不是养。”
或者两者都有,厉醒川想。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