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他害怕自己会再心生希望,最后却坠入更深的深渊;
若是真的……
相重镜心尖都在剧烈地颤抖,他茫然地心想:“若是真的,我?这种人……配得到这样的真?情吗?”
他值得有人为他费心牵挂这么多年吗?
顾从絮见他脸色惨白如纸,犹豫着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
相重镜呆呆的,哪怕被握住手也没什么反应,只知道慢吞吞往前走。
云砚里不知相重镜在想什么,冲他招手:“快些啊,天快亮了,娘亲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晨起浇花了。”
相重镜这才回神?,匆匆一点头,讷讷道:“好。”
他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根本不知往哪里放,好一会才两只手死死抓住伞柄,故作镇定道:“你先在我手上盘着吧。”
顾从絮听话地化成小龙盘在他手腕上。
相重镜抱着伞柄,仿佛蘑菇似的慢吞吞顺着玉石路往前走,很?快那雪重苑近在眼前。
整个云中州因云尊主的怒气而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但只有雪重苑的上空没有一片乌云,洁白如雪层层交叠的云仿佛如画似的在高楼之上穿过。
一缕朝阳缓缓穿破云层,照耀在层层高楼上。
雪重苑的木门大开着,露出里面花团锦簇的院落,青石板路铺成幽静小径蔓延至花海深处。
相重镜第一次产生近乡情怯这种情感,惊慌地看着那五彩缤纷的花海,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浇水的声响。
云砚里已经欢天喜地跑了过去,大喊道:“娘亲!娘亲您猜猜谁来啦?!”
相重镜手腕一软,微微垂下,伞从他手中掉落,滚到旁边的云雾中很?快就不见了。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砚里啊,怎么这么多日都未见你?”
相重镜浑身颤抖,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雪重苑近在咫尺,他却想要逃。
相重镜听着云砚里和那温柔的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什么,整个脑海一阵嗡鸣,无?数问题纷纷席卷而上。
她那般珍视思念那个丢失多年的孩子,若是瞧见自己是这番模样,会失望吗?
她会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的思念是一场徒劳的笑话吗?
她会……
嫌弃我?吗?
相重镜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竟然这么软弱自卑。
他害怕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真?情本不属于他,更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或许他穿过那道门,得到的并非他想要的真?心,反而像是六十年前那场毫无?边际的痛苦和恐惧。
他不想重蹈覆辙,他不想疼,不想再让自己坠入黑暗。
那扇门内,云砚里笑得开怀,熟练地撒娇将她哄得温柔轻笑。
相重镜呆呆地心想:“我?是个无?趣之人,不会哄人笑。”
云砚里和他是双生子,但相重镜却从未将两人放在一起相比过,而在这时相重镜却突然惊觉,自己和云砚里根本无法相比。
云砚里自幼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而自己在九州却只是被摄魂Cao控的傀儡,费尽心机连自由都得不到。
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这一世勉强血脉相连罢了。
相重镜前世的记忆中,也并没有关于自己双亲的任何记忆,他对这种奇特的感觉又畏惧又本能想要靠近,呆呆站在门外许久,才艰难迈出步。
云砚里正蹲在花海旁的凉亭中,仰着头和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撒娇:“父尊把我?赶出城足足两个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拿雷劈我?,两次!娘亲为我?做主!”
白衣女人名唤知雪重,这雪重苑便是云尊主为她所建,她神色温柔,掩唇轻声笑了:“这回那雷又劈到我的砚里哪撮头发了?”
云砚里蹲在她旁边拽她袖子:“我?又没惹他,是他故意撒气的——哎,娘亲,您还没猜呢,是谁来了?”
知雪重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微微偏头咳了一声,从善如流道:“谁呀,娘亲猜不出来。”
云砚里一笑,朝着门口已经出现半个人影的相重镜使眼色,示意他快过来。
知雪重本来以为云砚里又带了哪个好友过来玩,含笑着侧着身子看?去。
视线落到扶着门框而立的身影上时,知雪重一怔,那张温婉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接着像是认出来了,眸子缓缓张大。
相重镜犹豫地站在门旁,一时间不敢过去。
云砚里朝他拼命传音:“快过来,快啊!”
相重镜垂在袖子里的手指猛地一颤,才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步,穿过及腰的花丛,一步步朝着知雪重走去。
那条路似乎极其漫长,但又眨眼便过,相重镜脑子一片空白,等到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知雪重旁,垂着眸看她。
知雪重呆呆看?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