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初上,没有了阳光,除了外头透过的微微灯光,屋子几乎是漆黑一片,乐曈按了按灯开关,灯没亮,反复按了几遍后才恍然想起,还没交电费。
现在正是人间烟火味最浓的时候,各家各户将饭菜摆上餐桌,香气溢出窗外,乐曈坐在椅子上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忽然想回去了,这一念头出来,把自己吓了。
别再犯贱了……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刘向到家后见不着自己会怎样,看到那信后会过来找自己吗?
本想就这样窝到天亮,还是撑不住一天的饿,还是决定出去随便吃点。
附近没有店,去最近的夜宵店也要走上一公里多,他走了两公里,去了较远的一家,近的那家店的老板认得他,他不好意思,也不想碰这面。
他原先并不姓乐,也不名曈,名原先叫什么他也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自己原先是随自己妈姓的,姓周。
周家就她妈一个孩子,乐妈也是个强势女人,与乐爸结婚时乐爸也宠她,孩子说跟她姓也就跟她姓了。一家子一开始确实其乐融融,都说黄赌毒不能沾,但酒或许也不该沾,乐爸一开始也讨厌喝酒耍疯的人,但人这生物确实也够奇怪,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在外头喝足,回家就扔锅砸碗,而再后来,碗不扔了,直接就见人就打,酒醒后也会道歉,发誓下次再也不喝,接着下一次继续染着酒气回家。
五岁的孩子被自己母亲护在怀里护到了七岁,憋久的火山到了极限点,终于,在一天乐曈睡醒后,揉着眼出了房间,睁开惺忪的双眼,入眼的便是一片血红。
两个成年人的血染红了地板,他被吓得愣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等反应过来后晃着两具冰冷的身体,喊爸爸妈妈,回应他的只有街头早餐铺子吆喝的声音。
乐妈将一刀子插进喝醉的乐爸身体,而后自己也自杀了,血水融在了一起,乐曈成了谋杀亲夫女人的儿子,成了街里巷口人的饭后谈资,姑姑肿着眼将小小的自己带走,改了姓,也改了名,却始终改不了自己的身份。
街上的灯昏黄,他不知不觉想起又想起了这往事,已经回忆过无数遍了,虽然每次回想都很无措,都有一根无形的刺往心头扎,扎久了便也慢慢习惯疼痛,但这回似乎扎得更深了些,他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强行将自己的泪阀关紧。
他抱怨,怨恨上天,为什么自己身上总发生不好的事,为什么自己不舍的珍惜的都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一个东西滚到自己脚边,将自己扯回现境,他低头一看,是个空啤酒瓶子。
顺着滚来的方向瞧过去,一个女生坐着石板凳,左脚边是一沓酒,右脚边站一瓶空的,手里端着一瓶,正扬着头往自己嘴里灌,一副要醉不醉的模样。
乐曈没有理会,或者说,他也不知道怎么理会,他是有些社恐的,不会轻易与不识的人交流。
他将滚脚边的酒瓶扔到前面的垃圾桶,走到前面几百米的铺子,吃了十五分钟的馄饨,回来经过时,女生还在,右脚边的空瓶子又多了两瓶。
本想直接路过,经过时瞥见那女生醉着脸望着自己,女生问:“能陪我喝喝吗?”
“为什么?”
女生扭头望着左脚边的酒,打了个酒嗝说:“酒有点多,喝不完。”
他犹豫了会,坐到了她左边的石凳,女生打开瓶口递给他一瓶,乐曈喝了口,心想不好喝,劝那女生少喝点,女生应了应,又灌了一口。
他成了旁边女生的倾诉者,得知她本来是要步入婚礼殿堂的,却不想男方悔了婚,与自己分了,追问下才知道,男方家长给他铺好了路,要他娶一个预好的,男方开始反对,后来便屈服了。
“我还以为他说的爱我就是想和我过一辈子……”女生低着头哽咽说道。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翻着口袋也找不出纸巾,他握着手中的半瓶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将剩余的酒偷偷挪到她右边,与空瓶子混在一块,踌躇了片刻,对女生说:“别喝了,没酒了……你身边有亲人朋友吗?叫他们过来接你吧。”
女生愣了会,低头看了看空的左脚边,接着从包里掏出手机,似乎是打给了她朋友,朋友问起位置时,她还一脸懵,乐曈替她说了地点。
挂了电话后女生继续喝了喝手中的酒,手撑着凳子以支撑身体,扭过头跟乐曈道谢,乐曈笑了笑回应。
他本想走,但又觉得她一个人留着不安全,想着反正也没人等自己,就在这耗时间,徒然听见女生一问:“你呢?”
“什么?”他问。
“你要回家吗?”
女生看旁边的男人低着头好像在出神,想学生一样思考着老师提问的问题,许久才抬起头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前面的晚灯,不知是在看灯还是在看往灯光上撞的飞蛾,回答她的问题,“嗯,回家。”
女生被两个女生带走了,他继续走回没有光的家。
这一晚同一时空里,无眠的人又加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