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我便接着说:“你要困我多久呢?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你不怕我因此而死吗?”
“不会的。”顾哲斩钉截铁:“我不是困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你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
“可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
我说:“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好好相处了,而我,我也已经不爱你了。”
因为爱让人累,我不想再累了。
但顾哲并没有理解。
他像是突然失控的狮子,伸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那碗热腾腾的鸡汤在碗边徘徊着快要溢出来。
“那你要爱谁?是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的许寂泽?还是那个帮你的宋喻生?你要爱他们吗?可是他们爱你吗?他们只是觉得你有趣,谁会爱一个已经和别人......”
“放开我!”我奋力的挣脱开,那碗鸡汤不偏不倚的倒在了我身上。
滚烫的ye体穿过衣服,灼伤了皮肤,左半边肩膀火辣辣的疼。
我闻到鸡汤散发的油腻的腥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让我作呕。
我不认识顾哲。
他和我记忆中的少年大相径庭,剩下的只有一张相似的脸,我曾经为止疯狂过,如今只有无尽的心寒。
那个寒意蔓延全身 ,抵消了肌肤的灼热的痛,连同眼神也冰冷。
他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最后,再没有任何的期待
“对不起......”
这三个字刚从顾哲的嘴边说出来 ,我直接打断:“世界上最廉价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它没有任何的用,只是能减轻你心里的内疚罢了。 ”
“沉沉.....”顾哲伸手想要摸我,却被我轻轻一躲。
我看见他停在半空中的手, 以及失落夹杂着痛苦的眼眸, 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我太脏了 ,顾总,您还是不要摸了 ,我怕脏了您的手。”
——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我一步也没有踏出过房间,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窗台上发呆,看着已经光秃秃的树干。
张妈担心我,把饭和水都送到屋里,可我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甚至比以前还要差一百倍,几乎吃不了几口,就全吐了出来。
整整一个星期,我每天照镜子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瘦,跟一片薄薄的纸一样,风吹就倒。
顾哲刚开始来过两次,大概是张妈把事情跟他说了,所以他特意哄我吃饭,端着碗喂我时,却被我一巴掌打碎了碗。
在碰了两次壁之后,他生气了,可能是觉得我在怄气,便再没来过。
我开始整夜失眠,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一闭上眼,耳边是孩子的哭声,脑海里浮现的是大片大片的红,如同chao水涌来。
哪怕是身体撑不住终于睡着了,梦里也都是噩梦,浑身是血的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我,以及血rou模糊的婴儿。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把自己锁在阁楼上,蜷缩在角落,隐在黑得看不清的位置。
像是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后面是荆棘编成的路,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跳下去,就可以彻底解脱。
第二个星期时,事态开始严重了。
我不再讲话,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无论怎么张口,感觉有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张口只剩下呜咽。
“小少爷,你说句话好不好?吃点东西行不行?”张妈在我面前,端着碗,泪流满面。
可她为什么要哭,我又不是要死了,好好的活着呢,只是因为不饿,所以才不想吃饭。
我想告诉她别难过了,张张嘴,只有干涸得嘶哑。
“小少爷,我去叫顾总来,你这样下去身体会不行的。”
顾总?
顾哲?
他把爸爸害死了,他那么恨我,肯定也会来杀我的。
我摇头,我想说别去找,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他,可张妈转身离开,留下我刚伸出来的手,露在半空中,被冰冷的空气灼烧刺痛。
我一遍又一遍的扣着掌心的那道疤,长好的rou被我扣得皮破了,很深的红印留了下来。
好像有鸟叫,在耳边。
我迫不及待的下床,在慌乱中穿好拖鞋,寻着耳边的声音去找鸟,它似乎飞得很高很高,不愿意等我,我追在后面,不论怎么跑也追不上。
我在心里喊,你等等我呀,可它越飞越远,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要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我去追鸟,它飞过走廊,飞到客厅,飞到明亮的灯上。
它说,你来,我就在这。
我说你等等我。
“咣。”
灯落了下来,鸟飞远了,玻璃碎了,天彻底暗了。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