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抱怨的点:“还不顾情势,深更半夜的去爬怀瑾院的窗!也不管眼下是什么时候,有多少事需得你拿主意,净想着你家小娘子那点子事儿,招呼着她往书斋里跑!依老夫看公子这是……”
谢瑾年声音清澈如冷泉,不愠不火地打断蔺先生的喋喋不休,慢条斯理地道:“若非先生非要棒打鸳鸯,我们何必跟牛郎织女似的。”
蔺先生没好气地轻嗤:“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但凡公子能免了这个俗,没有行事愈发无所顾忌,老夫又何必做那条无情的银河水!”
谢瑾年轻哼,仿佛在哼蔺先生杞人忧天。
蔺先生憋着一肚子抱怨,又转为语重心长:“老夫也知道,公子新婚燕尔,流连温柔乡乃是人之常情。但恳请公子谨记,温柔乡,英雄冢,切莫再肆意而为,为了博美人一笑,便罔顾正事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抬举她了!
就算她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他谢瑾年有一个国让她祸害吗?
静姝脸上挂上冷笑,捨级而上,边走边不紧不慢地说:“竟是不知蔺先生对妾身评价竟是如此之高,只是先生也未免太小看外子了。”
静姝入了书斋,袅袅娜娜,行至茶案前,看着手揪胡子的蔺先生,轻言细语:“即便妾身堪比那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之骊姬,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外子却不是yIn奢残暴的夏桀,暮年好色的帝辛,更不是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幽王……”
“噤声!”谢瑾年眼含着笑意打断静姝的话,隔空轻点静姝,轻叱,“恁大的胆子,管什么话都敢说,不想要脑袋了?”
呃,战斗Jing神一来竟失了谨慎?
不,是她竟然已经从心底里对谢瑾年这个臭狗子全然信任了……
静姝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斋门,吐了下舌头,朝着谢瑾年盈盈福身:“妾身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了。”
谢瑾年忍着笑,面无表情地警告静姝:“祸从口出,娘子需得谨记谨言慎行,否则招来祸患,悔之晚矣。”
他这个小娘子,不吓唬吓唬真是不行。
方才那番话,私下里与他说说还好,若是他日在外人跟前儿也含怒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了。
素来温和染笑的眉眼,一旦沉下脸色,竟还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静姝弯起眉眼,莲步轻挪,挪到谢瑾年身边,捏着谢瑾年肩头的袖子,轻轻摇晃:“夫君切莫着恼,这里但凡有一个外人,我也是不敢说那样的话的。”
谢瑾年再也绷不住,随着小娘子的力道应景儿的轻晃了两下身子,便破了脸上的严肃,无奈道:“下不为例。”
静姝霎时松手,笑弯了眉眼:“自然。妾身虽然驽钝,不如夫君智计周全,却好歹有个‘记性好’的优点,同样的错误必不会犯第二次。”
蔺先生揪着胡子兀然轻哼:“谢家娘子记性确实好,能记住那么多祸国的妖姬,想来也没少读史。既如此,还请谢家娘子能够以史为鉴,便算是为公子考量也少行那些献媚取怜之事!”
啧,这个老郎中!
静姝攥着发硬的拳头,冷笑:“蔺先生谬赞,妾身实不敢当。先生或许有所不知,我与外子之间……”
说着,静姝似笑非笑地斜睨谢瑾年一眼,“献媚取怜的从不是我,先生劝谏错了对象。”
献媚取怜?谢瑾年?
蔺先生错手揪下了一把胡子,目瞪口呆。
看着蔺郎中一脸被震碎了三观的模样,静姝轻舒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谢瑾年莞尔。
他的这个小娘子可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蔺先生缓过神来,怒斥:“这番言论,若是传讲出去,公子的一世英名便毁了!”
静姝轻笑:“先生何必自比长舌妇呢?”
“这、这、简直不知所谓!成何体统!”蔺先生从未见过这般女子,当真是又惊奇又愠怒,“谢家娘子合该多看看《女则》《女戒》,再从宫中请两个教养嬷嬷,好生学学规矩!”
静姝似笑非笑:“妾身自忖向来谨守本分,待先生从无失礼之处。倒是蔺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妄言,所言多有不和身份之处。”
静姝一指谢瑾年,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请先生将心思放在替外子调养身体上,旁的便不劳先生Cao心了。若是先生实在有闲,不如读读《礼》。”
蔺先生一噎。
真就跟个小女子一般见识,正经八百的论辩,倒就真是失了身份了。
可不论辩,这心里着实憋屈。
谢瑾年忍俊不禁,含着笑半真半假地低叱:“瑶瑛,不可对先生无礼。”
左右也无礼完了,静姝见好就收,装模做样地福身:“妾身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先生心胸宽广,想来必不会与妾身一般见识。”
蔺先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光论气人的本事,这一对小夫妻还真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