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影子,在扭曲、发散。
但至少有一丝安慰,他的阿昭陪着他。
阿昭知道他疼。温暖的手一直替他捂住碎裂一样的胸口。
他没有说的地方,但阿昭都知道帮他搜。
就这么睡醒沉浮,庄青瞿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宴语凉那双好看的鸳鸯眼已为他熬得通红、布满血丝。
庄青瞿干涩的唇翕动,想说什么,结果却是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好久,等到再醒来,只感觉到耳边安静,宴语凉额头抵着他的手背,两扇睫毛轻柔微痒,带着氤氲无声的水汽。
他的神明握着他的手,眼泪无声地掉。
庄青瞿的胸口一直疼,如今加上这般心如擂鼓的震动,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可纵然疼成这样、憔悴成这样,心里却依旧是炽烈而满足的。
他以前贪心的时候,无数次偷偷想着,什么时候他也能让阿昭看到他,把阿昭拽落凡尘。
让那个他徒劳地爱着的、永远清醒不掉眼泪的神明若能有朝一日,哪怕有一次也好,落泪是为了自己。
那么自私的欲望,后来竟也实现了。
他近来已经把他弄哭好几次了,傻兮兮的呜呜呜呜呜心软又好笑,他已经抱得神明归。
“阿昭……”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指尖蹭了蹭那人的脸颊,“别哭。”
“我没事的,别哭。”
宴语凉仓皇胡乱地擦了擦脸,问他:“还疼么?”
他这么说着时,温暖的手就伸进被子。摸索了片刻,轻轻帮他揉着胸口。
被熨帖的地方持续余痛,却又在那之上缓缓生出一片柔软如夏日泉水的暖。
那种疼痛上的柔暖,就好像是他一直爱这个人的心意的写照。
至甜,至苦,揉合世上最大的疼痛和酸涩,最极致的喜悦和温柔。
令他千刀万剐,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不是一个好词儿,对庄青瞿来却不然。
他自小眼高于顶、自小万事万物都见过。
还能有执迷不悟,还能遇到存在于人世间的日月星辰,是他的幸运。
《夏经》云,东海有明珠,藏于砗磲贝内。采珠人想要价值连城的明珠,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舍命去夺。
他就一如那采珠人。
为了一揽日月之辉,小半辈子折腾坏了。
却一点都不后悔。
逆风执炬,刀口舔蜜。
他心里喜欢,他愿意,他开心得很。
……
庄青瞿又辗转昏沉了几日,不见好。
以往发病是三日,最多是五日,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却没完没了一般。
昏沉中,他模糊听到军医叹道:“唉。岚王他本就生的心思沉重,加之多年以来郁结于心。身体很多陈年旧伤没有好好养,又身中蛊毒,加之时常劳累虚耗……”
要是他还有力气,而不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庄青瞿只怕要骂人。
胡说,都是胡说。说得好像他再活不了几年了似的。让阿昭听见了,该多煎熬。
但怎么可能?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庄青瞿如今可一点都不想死。
多不容易才得到手中一切,当然要跟阿昭一起长长久久的。
哪能那么轻易就死。
真死了,他做鬼都缠着锦裕帝。
庄青瞿又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以后,已不是胸口疼小腹疼了,而是浑身骨头疼。
所幸他整个人被宴语凉抱着,他在替他按摩,细细密密的周身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阿昭,疼。”
“嗯,”片刻后,他听到耳边涩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朕知道,朕给你揉揉。”
一切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汤泉宫。淡红色的帐子微微吹起,他满怀绝望,声音颤抖:阿昭、阿昭我好疼,疼得受不了……
人生中第一次跟宴语凉示弱,是锦裕三年被刺后以为自己要死了,昏昏沉沉的表白。
人生中第二次则是这次,锦裕五年从越陆回来在汤泉宫,第一次万蛊噬身疼得撑不住。
后来就没有了,如今好像是第三次。
庄青瞿如今知道自己蠢,其实只要他说他疼,阿昭就会抱住他。
找人给他医,一直给他暖着,不眠不休。
一直以来其实他只要放柔软一点点,阿昭就很心疼珍惜他。是他又倔又硬、犯蠢、学不会,一定要跟他对着干。
他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其实很早之前,日月星辰就触手可得。
是他自己傻,饶了个大远路。
……
又睡了几日,庄青瞿骨头不疼了,只是浑身酸。
胸口也不疼了,只是闷,没力气。
天空也放晴了,阳光洒落在被子上,屋子里又都是宴语凉为他摘的绒蒿花与大漠的野花,装点得满屋生机勃勃。
拂陵端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