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德的行动遇到了些阻力,但好在江宅的警卫戒备远没有调查中的森严,所以也并非全无希望。
但他总觉今晚的江名仁透着些古怪。江大公子假如每场生意都谈得那么啰嗦,怕也不会得了个君子如玉的风流名声。反倒,像在有意配合他的节奏,一起拖延时间。
一股不好的预感隐隐而起。
深夜的老街只有寥寥几盏瘦长的路灯,同样的昏昏欲睡,孤独又颓唐地守着城市的夜。
霍少德点了支烟,按下车窗,余光瞥到了他车库里那辆限量的布加迪竟赫然现身在了凌晨两点的街尾。
“霍董!联络不上老宅的安保队长了!”秘书突然转身道。
一瞬间,所有碎片拼接在了一起。
霍少德终于想通了今晚的异样在哪里——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他跟江名仁想到一起去了,也行动到一起去了。
哪还用测什么DNA。江名仁一直装作毫不在意卜然,刻意制造出他抓错人的假象,实则是在费尽心机让他放松戒备。从头到尾,江名仁都只为了卜然而已:为了卜然在他手里少受罪,更为了把人平安救回去!
“追!撞上去!”霍少德厉声命令,碾灭了烟头。
引擎雷鸣,车身如闪电蹿出,直奔布加迪而去。司机在转角处没有任何犹豫地加了一脚油门,直接将布加迪顶到了对面的街角。
车头砸了进去,压出个完美的轮廓,惨白的灯光映照着车内的光景。
霍少德踩着自己的血下来,踉跄了一下,扑过去拽开了布加迪的门。
本该好好躺在霍宅的人,此时此刻正倒在座椅后排,双目紧闭,右腕还坠着一截长长的锁链。
“霍总小心!”秘书猛地揽住霍少德后退,躲过了打偏的子弹。
负责营救卜然的人夺门而出,拽起卜然伸过来的手,带着人拔腿狂奔。他不敢再在监控下开枪,只拼命向前跑。
他紧攥着卜然的手,一声声告诉卜然,要相信他,不要摘下眼罩。
——江名仁千叮万嘱过,卜然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骤然见光怕有失明的风险。
可他不知道的是,卜然的身体里还插着一截折磨他的东西,他只想跑得越快越好,却无暇顾及卜然越来越白的脸色与凌乱到接续不上的喘息。
“啊!”卜然骤然跌倒在地。
霍少德的秘书和司机紧接着冲上来,按住了那个同伙。
霍少德踩着长长锁链的一端,垂眸看着,终于见到卜然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冬夜的风,刺骨地冷,从衣缝里灌进去,很快便将人冻透了。
卜然身上只胡乱套了件线衣和长裤,跪在冰冷的沥青路上,身形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在被霍少德碰到的那一刻,卜然下意识抖了一下,推拒着男人抓过来的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无声地摇了摇头,脸上灰色的恐惧逐渐转为漆黑的绝望。
突然,卜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一下下用力擦着眼泪,手背shi掉了便用脏掉的掌心去抹。他想摘掉那副shi透的眼罩,却被男人立刻抓住了手。
霍少德脱下自己的大衣,将卜然整个罩在里面,然后扛在了肩上。
“行舟哥救我!”卜然这才想起来挣扎,向他唯一的希望伸出手去。
“我不想回去,不要跟他走,你救救我……”他被恶魔抱在怀里,向无望的天使求救,嘶哑的声音里满是颤抖的恐惧,哭声让霍少德感觉莫名的不快。
卜然说,“魏行舟,你救救我。”
魏行舟。
霍少德回头看了那个姓魏的人一眼,将卜然弄昏,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卜然缩在霍少德的大衣里,在剧烈的摇晃中疲倦地睡着了,歪倒在旁边人错愕的怀抱里。
霍少德想不出来,是怎样的家庭养出了卜然这样心大的男孩。他像一只被爱与幸运眷顾的小鸟,在阳光下骄傲而自信地舒展着羽翼,没有理由地相信着夜晚不会染黑他的羽毛。
霍少德其实很久以前见过卜然。
昨天管家收拾霍少婉遗物,翻出来一些老照片。
霍家这么多年资助了不少社区,理由无他,霍少婉喜欢做这些事情,这能让她从无休止的工作中暂时脱身出来。在福利院里,她用手语与孩子们交流,赠予他们东西,然后与所有人一起拍照。一成不变的流程,霍少婉却从不厌烦。
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霍少婉会特意抽出大半个周日,跑到邻省的福利院,那儿有一个她特别喜欢的小男孩,漂亮又机灵,会给她讲福利院里很多幼稚又可爱的故事。
彼时初中的霍少德结束了一整日课外补习,绕路去接霍少婉回家,坐着书包等在树荫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霍少婉忙忙碌碌,然后低头给管家发信息,让他晚饭准备些消暑的东西。
【要不要给你找一个领养家庭?】霍少婉打手语问那个小男孩。
“我有爸爸妈妈。来这儿给阿姨帮忙,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