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霁听来听去,总觉得他虽然说着宁宗泽无辜,但话头里却好像是没把他摘出去一样。
“有可能是粮食呢。”卫霁猜测道:“江大人说,粮价年年压低,那长乐王只要将粮卖出去,不就能在农户和商户身上赚两份钱了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宁怀瑾想,这确实是个赚钱的好法子,粮价虽然高不到哪里去,但架不住安庆也算是个产粮的好地儿,一年到头种出来的粮食,也够宁铮赚一大笔了。
但宁怀瑾还是觉得似乎不够,宁铮和阮茵都动了往宁衍身边插手的心思,便不会满足于一点银两。
钱确实是好东西,上到皇室宗亲,下到贫民百姓,哪有一个不为了真金白银忙活。
但宁铮却绝不会满足于此。
宁怀瑾方才有一句话没告诉卫霁,永安王确实没有必要跟宁铮这样一个早早与大位无缘的王爷扯在一起,但那有一个例外——就是宁衍要在这个位子上坐得稳当,坐得让人毫无可乘之机才行。
十年过去,京中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格局却没怎么变。若是没了宁衍,宁铮单凭着阮茵,依旧还是皇位的最大竞争者。
大争争天下,小谋谋江山,想要谋朝篡位,有的是不费一兵一卒的手段。
蒋璇就是个例子。
落云宫内,蒋璇已经提早带上了面纱。她近来自觉得很,总是不必宁衍吩咐,就先按照他的喜好打理自己,时不时泄露出点“委曲求全”的意思来,看起来倒很能博人怜惜。
宁衍今日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瞧见出来迎接的蒋璇时,rou眼可见地愣了片刻,直到蒋璇出声唤他,宁衍才回过神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蒋璇一会儿,蒋璇掩在袖中的手指根根缩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跳得很快。
她大约已经猜到了,身上这件颜色鲜亮的衣服想必也是跟他“心上人”当年的有关的。但蒋璇之前一直以沉闷的稳重颜色示人,宁衍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这样生硬的转换。
——他会不会发怒,蒋璇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但或许是阮茵实在很了解宁衍,也或许是那位“心上人”对他真的很重要,总之宁衍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便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先一步进了殿。
蒋璇不由得长松一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正殿外厅已经摆好了晚膳,几个容貌姣好的小侍女围在一旁,等着伺候。宁衍兴致不高,自顾自地往主位上一坐,也没有动筷的意思。
蒋璇在门口做了两个深呼吸,走进来坐在他身边,亲自拾筷给他夹了一块鱼rou。
玲珑落后他几步从门外进来,出现时,手里还端着一壶不知从哪弄来的酒。
“陛下。”玲珑手上的托盘里只有一只酒杯:“酒来了。”
宁衍没有说话,屈指敲了敲桌面。
玲珑弯下腰将酒壶搁在他手边,顺势不着痕迹地看了蒋璇一眼,示意了一下酒杯。
蒋璇认识宁衍身边的这个大侍女,她在阮茵那见过她几次,知道她是“自己人”。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玲珑见她有所回应,便放下了手中的一应物件,将屋内几个不相干的小侍女都一并带走了。
蒋璇亲自站起身来,替宁衍倒了杯酒,宁衍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味地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端起酒杯,一股脑喝了。
他喝得恶狠狠的,仿佛不是在喝酒,而是在泄愤一般。
蒋璇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劝阻,任由他一杯一杯地喝。酒过三巡之际,眼见着宁衍已经醉眼朦胧,望着她的眼神也变得痛苦起来。
“陛下今日兴致不高。”蒋璇替他斟满酒,淡淡地道:“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确实。”宁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悠长而空洞,像是在看一个影子:“只是觉得这水中月,镜中花,终归没什么意思。”
“陛下是皇帝,饶是这天下的水,天下的镜,也都归陛下所有。”蒋璇意有所指地说:“陛下如果喜欢,大可以看一辈子。”
宁衍沉默了良久,才摩挲了下酒杯,含糊地笑了笑,自嘲道:“……你说的是。”
第67章 醒酒汤
蒋璇的母家并不好找。
谢珏的亲卫在凉州转了两个大圈,连带着西北联防府都派了人帮忙,将整个凉州并附近小城翻了个底朝天,也差点没找见人。
谢家的两位亲卫找得焦头烂额,到后来,还是西北府的师爷死马当做活马医地提点了一嘴,才叫他们终于在眼皮子底下翻出一家人来。
拿着户籍两相一对,才终于找见了蒋璇的来历。
原因无他——这蒋璇蒋昭仪,居然是跟母姓的。
蒋璇的生父姓杜,家就住在凉州府,就在西北联防的眼皮子底下。谢家两个亲卫在外头顶着炎炎烈日奔波找人的时候,这位杜老爷子就在城里舒舒服服地看铺子。
“孟哥。”年轻的青年站在一家绸缎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