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江晓寒要把这活儿交给她来办。任谁都知道,若说这整个京城里,阮茵眼里心里最痛恨的世家,非得是他们姓江的不可。当初江晓寒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宁铮踢出了京城,诚然这里面有宁宗源推波助澜的功劳,可毕竟是江晓寒开的口。
阮茵就算这辈子跟宁衍握手言和,怕也不会给姓江的什么好脸色吃。
“阿凌,你知道九王爷去劝阮茵时,是怎么跟她说吗?”江晓寒问。
江凌摇了摇头。
“他说,宁铮在安庆府大捷,一连两仗都打赢了,势头正好。所以陛下向他借兵,想要与他两道合围安庆府,好给宁铮一点好果子吃。”江晓寒说:“宁宗泽说,陛下有一个不出兵的条件——便是让他去劝说阮茵去皇寺祈福,从而换陛下不下明旨。”
江凌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听到最后干脆坐直了身子,愤愤道:“个老匹夫,背后捅衍哥哥刀子。”
江晓寒:“……”
——这谁教她的!
“女孩子家家,慎言一些。”江晓寒叹了口气,说道:“在家骂骂就行了,出门可别骂出声了——也小心别被你爹听见。”
江凌:“……”
一提起颜清,江女侠浑身的煞气骤然敛去,瞬间乖顺得像只小猫,仿佛听见这个名头就够受了一样。
“然后呢。”江凌说:“他敢这样跟阮茵说,心里恐怕也有别的打算吧。”
“确实,他以此为由,请阮茵帮他这个忙,说是只要阮茵肯去皇寺,他便不用出兵。这样一来宁铮好过,二来他也可以韬光养晦,日后也好帮宁铮一把。”江晓寒说:“按他的说法,他显然是更偏向宁铮的。”
“阮茵能信吗?”江凌狐疑道。
“不能,不然她早就收拾东西去皇寺了。”江晓寒笑着说:“阮茵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对口头保证深信不疑。可毕竟宁铮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也不好直接驳九王爷,只能面上答应,暗地里拖延。”
“父亲。”江凌垂下眼,揉搓了一会儿手里的剑穗,低声问道:“你说,宁宗泽说的是真的吗,他们都那么不待见衍哥哥吗。”
“身为皇帝,私下里被不待见的多得是。”江晓寒慢条斯理地说:“哪怕是朝堂上的官员,陛下的心腹,若遇到事,谁私底下还不抱怨两句。何况同是顶着一个姓的同宗同族,有人坐在高台金瓦上,有人却只能俯首称臣,心里不平衡的多了去了。”
“……衍哥哥这样真是可怜。”江凌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觉得他‘可怜’。”江晓寒伸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安慰道:“但若说就因为这点事,九王爷就起兵造反,那也不见得。要我说,他不过是左右逢源一通,若陛下赢了,他还是安安稳稳的老王爷。若宁铮赢了,他只需要在最后出兵分口汤喝,也算是全了跟阮茵的约定,新朝的地位还是稳稳当当的。”
“我明白了。”江凌闷闷不乐地说。
现在再去纠结人心之争显然没用,不如想想怎么帮忙才是正经事。
江凌苦着脸,正想问江晓寒的打算,却见他似笑非笑,显然是还有未竟之意,等着她自己琢磨明白。
江凌眨了眨眼,忽然灵光一闪,连忙噌地坐直身体,说道:“不对啊!父亲,阮茵被关在宫里,对外面的事情一字不知,宁宗泽怎么会不知道。衍哥哥自从到了安庆府之后一路大捷,连信阳都拿下来了,怎么还能说是宁铮大胜。”
“所以说……”江晓寒说:“应是怎么?自己想。”
江凌实在没想到,她父亲连找她“帮忙”都要见缝插针地出题给她,不由得苦着脸伸手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口,陪着笑嘿嘿一乐,说:“父亲说嘛。”
只可惜江二小姐这一出撒娇卖乖对着颜清尚且管用,对着她铁面无私的父亲就没那么好过关了。江凌拽着江晓寒的袖子晃了半天,见他还是一副铁石心肠,不由得垂头丧气,开始自己琢磨起来。
江晓寒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将纸卷重新卷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江凌习惯性地往他手上瞥了一眼,却正巧见到那信上的那剩下半截字。
【……大捷,现养军整顿,只等年后……母后安心,儿宁铮拜上。】
“啊!”江凌一捶手心,惊道:“我知道了,父亲的意思是将计就计,顺着宁宗泽的意思先把阮茵推到他那一方也无妨。反正宁宗泽不过是个只顾自己的小人,只要衍哥哥在前线打得好,不怕他反水。”
“正是。”江晓寒将装好的信筒递给江凌,认真道:“阿凌,哪怕是敌人,只要还有价值,便要物尽其用才是。”
江凌将信筒握在手里,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江晓寒教过阿凌,教过景湛,自然也教过宁衍。
这本是上位者的必修课,只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
安庆王府后宅,沈听荷坐在小木床边,摇着摇篮若有所思。
——宁铮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