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像从前一样,开口劝说宁衍两句,可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很苍白。
算计与否本身就是种手段而已,不分善恶,更妄论对错,全看要如何使用。但这事儿需要宁衍自己开解自己,若他自己钻牛角尖,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何况……宁衍本来也没有说错。
虽说是阮茵和宁铮先下的手,但宁衍也可称得上是步步为营,事事算计了。他甚至下了盘天大的棋,把所有人都兜了进去。
这样的心智手段本会让人感觉心惊,可不知道为什么,宁怀瑾心里却极其平静,并无半分忌惮之意,甚至还觉得于心甚慰。
——或许是因为恭亲王坦坦荡荡,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能地更相信宁衍的感情。
对宁怀瑾来说,宁衍能在这群狼环伺的处境里自保,且还能有余力反击,那比什么“和善”“仁爱”都更让他赞同。
或许正如其他宗亲所言,宁衍本性凉薄,亲情淡漠,感情里掺了太多理智算计,但宁怀瑾总觉得宁衍并不是没有纯粹的感情,只是全给了他罢了。
思及此,宁怀瑾淡淡地问:“陛下是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宁衍出乎意料地否认了,他背着手,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我只是忽然理解了父皇——这世上本是庸才居多,我只要收拢好这江山,让天下太平,世道安稳,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善。”
“至于情分……”宁衍有意顿了顿,眼神有意地在宁怀瑾身上打了个转,意有所指地说:“只要留着在要紧处任性就是了。”
第192章 “皇叔,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方才你跟宁铮推心置腹的时候,有一瞬间很像你母妃。”宁怀瑾忽然道。
宁衍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不由得惊讶地问道:“皇叔见过我母妃?”
“年少时候在宫宴上见过一面。”宁怀瑾说:“离得很远,但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了。”
宁衍的生母淑妃娘娘是这后宫一个最不起眼的存在,旁人争宠争地位争子嗣的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宫里,不争不抢,也从不拉帮结派,像是跟其他人活在两个世界。
宁衍对她没什么印象,但既然宁怀瑾提起,他也愿意多听两句。
“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人?”宁衍问。
“很温和。”宁怀瑾很快答道:“或者说句温柔也不为过。”
宁衍微微一愣,紧接着抿了抿唇,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堪称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太有趣了,宁衍心里暗暗想。
他皇叔分明有心,却这样害羞,连夸他都要这样拐弯抹角。
“之前何文庭曾经跟我说,我小时候长得像我母妃居多,可惜我只见过她的画像,倒没看出来哪里像了。”宁衍说:“后来越长越大,似乎就像父皇更多了。”
宁怀瑾忽然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宁衍浑身下意识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宁怀瑾干燥温热的手掌轻轻地盖在他眼前,遮住了残余的日光。
“这里像。”宁怀瑾说。
宁衍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宁怀瑾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宫中留存的画像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比起真人来失真许多,宁衍看过几次,虽然心里知道对方是他的母妃,却总也提不起什么归属感来。
——不过既然宁怀瑾说像,那就应该是像的。
宁衍拉过宁怀瑾的手攥在手心里,问道:“那我和母妃谁更好看?”
“说什么呢。”宁怀瑾轻斥道:“什么醋都能吃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宁衍说完那句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言,可也来不及收回了。
他久违地被宁怀瑾训了一句,非但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还很是舒心,心满意足地将宁怀瑾的手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摩挲着,一会儿摸摸他手背上留下的伤疤,一会儿又将手指插进他指缝里与他十指交叉。
宁怀瑾被他腻歪得手心发痒,下意识想抽回手,谁知宁衍手劲却大,愣是没让他躲。
“三哥这件事断断续续拖了这么长时间,皇叔与我聚少离多,总是在外头带兵,现下尘埃落定,什么都不用Cao心了。”宁衍说:“还是说,难不成仗一打完,皇叔就不爱跟我亲近了?”
宁怀瑾被他这毫不讲理的指责震惊了,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而且这荒山野岭的,宁衍说话也太胆大了,宁怀瑾下意识环视了一圈,生怕被旁人听过去。
好在除了秦六之外,其他禁军都离得甚远,宁怀瑾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外头是否安定,总之皇叔是回应我的心意了,可不能反悔。”宁衍说。
宁怀瑾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哪里写着“反悔”俩字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洗一洗身上的“冤屈”,就听宁衍继续道:“现下你我之间的阻碍已经尽数没了,等回京后,皇叔也可少许多顾虑。”
宁怀瑾原本已到嘴边的话顿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