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赀货从船上卸下,冯卧掀帘往后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货物,不由惊异:“好家伙,这许多钱粮!二爷,皇上是如何在一日之内凑齐的?”
林荆璞在马车上没抬头,手上正在钻研一本《疏河十?二要义》,淡淡道:“找人借的。”
“嘎不是一笔小数目呀!两州灾情在邺京尚未通报,朝廷没有名目拨下钱款,何况运往临州得还?有一大?批呢,皇上能找谁借哝?”冯卧乡音飙了出来,又看了眼林荆璞,便也心知肚明了。
“二爷,你这钱怕是讨不回来咯。”冯卧笑着打?趣道。
他这几日为了灾情忙得脚不沾地?,脚丫都没拿出来透过气,鞋底是又chao又霉,想拿出来晾一晾。沈随隐约已闻到了那酸臭味,冷冷瞪了他一眼,冯卧只好不情愿地?将那靴子胡乱套了回去。
“这钱既是用在百姓身?上,从谁的口袋出都一样。”林荆璞合上了书,眉心微沉:“子丙先生,你去过了临州,那边情势如何?”
冯卧正经答话起来:“二爷,鄙人的老家就在临州。淹是淹了不少,但那几条官道还?是畅通的。临州刺史李怀复是个没胆魄又没主?意的,伍老前?些?日子悄悄周济了他们一批粮食,他私下欣然受了,也正因如此?,城中的灾民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不至于饿肚子。等?你的这批粮运过去,只要挨过洪chao一退,问题就不大?。”
林荆璞与?冯卧都清楚,此?次救灾,难便难在允州。
这水灾最早便从允州最先发的,允州的地?貌以松软的垸田为主?,汛期的水位一涨,河水挟泥沙而下,河道淤积,致使洪水愈发不可收拾。
可想而知,允州的灾情必然比临州要严重许多,可那岑谦偏偏是个清风两袖、至清无鱼之辈,身?为启朝臣,他立场分明从不与?三郡往来,自然也不会领受三郡的施舍。
他一直咬牙硬挺,苦等?着大?启朝廷来搭救。
林荆璞又问:“燕鸿举荐的御史到了吗?”
“胡轶啊,听?说一早那厮就风风光光到了允州府衙,还?摆架子给岑谦看呢。”冯卧说。
“你对此?人熟悉?”
冯卧盘腿嗤道:“我与?胡轶是同部同司,算有几分熟络。他这人论才学远不及商珠,论手段也不及之前?的安保庆,这么多年他在户部顶多算个圆滑玲珑之人,考核筹算样样不行,官场上的行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林荆璞也轻笑:“燕鸿还?是知道用人之道的。灾情当前?,他偏要派条泥鳅来上推下卸。”
冯卧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犯难:“二爷,胡轶既已去见了岑谦,他定会说朝廷还?没将赈灾款项拨下。而今我们又将这些?东西送去,得拿什?么名头?”
“他胡轶是御史,你冯卧就不是了吗?你才是大?启皇帝钦定督查赈灾的御史大?人。”林荆璞将手藏在袖子中,温润的眸中泻出一份危险:“既有人敢冒充御史,耽误赈灾大?事,那便是欺上瞒下的死罪,可就地?正法。”
冯卧皱起了眉:“嗳,这事不对啊,分明是我被私调来两州的,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指认胡轶是假冒的御史?”
只见林荆璞缓缓掏出了一枚铸金令牌,冯卧一怔,穿好鞋去双手恭敬接过,仔细打?量,不由瞪傻了眼,又扺掌大?笑了起来:“二爷,连皇帝令牌……他也舍得让你带出来?”
“魏绎抠门,自是不舍得的。”林荆璞举止生姿,眼梢出了一分浅笑:“他全不知情,是我在龙榻上顺来的。”
第48章 令牌 忘情到了这种地步么?
南边洪chao湍急不退,邺京这?几日却风平浪静得不大正常。
偏殿的门扉白日都虚掩着,宫人们还是惯例进出打扫伺候,看不出与素日里有什?么?分别。可终究是少了?一个人,魏绎总觉得整个衍庆殿都冷清了?许多。才九月底,他?便让宫人搬来了暖炉烘烤。
午后高阳悬晒,前些天雨水的霉气又尚未蒸干,shi热难耐,颇有返夏的势头。
宁为钧穿着一袭旧制的官服,于衍庆殿正厅外等候。
魏绎昨又熬了一夜,方卧下补了会儿觉,听到郭赛通报,便从榻上强起。
宁为钧见他?到了,肃面拱手而迎:“微臣参见皇上。”
魏绎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屏退了?殿中杂人,用茶水随意漱了个口,哑声问:“查到眉目了吗?”
“微臣依照皇上的意思去仔细查了,这?三月以来各州的钱庄数量较半年前所差无几,民间私营的银子并未大量流入朝廷手中。只如此看来,燕相应只是单单动用了国库里的钱。”宁为钧道。
魏绎听言一顿,放下了?漱口的茶杯,轻嗤道:“既与民营挂不上勾,那他拿走国库银两,就不会是做民本生意。”
宁为钧沉思片刻,说:“皇上,燕相的买卖与百姓的吃穿用度无关,流水之大又堪比两个州的赈灾钱,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魏绎黯然一凛。
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