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御史大人高高在上,那便是冷酷的邺京朝廷,而他们心心念念的父母官如今正处在狱中。
强压之下,惹得一?阵sao动。
灾民们虽势弱,可聚在一?起便有了胆魄,有人带头扬言要让御史更换霉米,讨还个公?道。
胡轶也没料到这粮仓中囤积的是霉米,明明前两天岑谦分发下去的都是好的。他方才在人前言之凿凿,一?时?之间却?没了主意。
他身后的一?名獠面官兵见此形势,忽挺身拔出了剑:“霉米煮熟了也吃不死?人!这场洪灾冲毁了多少粮食,百文一?石的低价,尔等狂妄贱民,莫非还妄想要吃白米么!”
胡轶不识此人是谁,躲在一?旁斜眼?看他。
“岑大人给我们的就是白米!”
“对?!为何岑大人给的白米还不要钱?要我看,这狗官的心就同?这米一?样是黑的!”
“贱民岂敢放肆!”那獠面官兵要护着?胡轶,握拳朝天一?拜,又提高了声:“胡大人乃是朝廷钦派来允州的御史,污蔑胡大人便等同?于污蔑燕相与当今皇上!这米不要也罢,但谁胆敢再多言一?句,便与那岑谦一?同?吃牢饭去!”
胡轶听?言一?怔,心中暗骂一?声“糟了”。
只见底下的百姓群起而激愤,将米尽数泼倒在了官兵身上,要冲破府衙卫兵所?设的拦障,来撕他这狗官的命。
岑谦虽在府衙中无亲信爪牙,可这五年来他勤勉为政,事事以百姓为先,做了不少实事,深得允州民心。他是允州百姓的天,只要有他在,洪灾能冲得毁房屋田地,可是冲不垮人心。
百姓本就对?岑谦入狱有所?不满,如今又在这番情景之下辱没岑谦,便是要将民怨激到了临点。
“反了……你们都要反了!”
胡轶新裁的官袍上被霉米粒溅到了,他觉得十分晦气,跺脚气急,又直退了几?步,扭头看那獠面官兵也已不见了。
他心中顿时?茫然不安,这才反应过来,觉得今日种种,都像是被人算计好的。
胡轶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坐在茶棚下喝茶旁观的林荆璞。
林荆璞已掀了草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素袍,他低头去拨了茶碗中的茶沫,才抬眸望着?胡轶,嘴角生起了一?分笑意。
胡轶喉结一?紧,手心便凉了,颤抖着?指着?那间茶棚,顿时?失了心智:“皆是余孽所?为!白米是被他换走?的!快,快……快!抓余孽!”
可百姓们铺天盖地抄着?家伙而来,府兵们是自顾不暇。
放眼?都是亡命之人,哪里有余孽?
府兵实在是撑不住了,从中破出了一?道口子,便有人相继冲上了高台,一?把去拽住了胡轶的衣袖。
胡轶跑不及,护着?乌纱帽张皇大喊:“来人!来人啊!”
他的两名近卫早已拔出了剑,可这些灾民本就在生死?一?线上徘徊的,如今更是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抄着?棍棒便是一?阵乱打,近卫有剑也抵不住人多。
……
这场混乱持续到了傍晚才歇下,府衙卫兵与百姓皆伤亡不小。
胡轶回到府衙中狼狈不堪,官袍尽被扯毁。他将户门紧闭,手下正仔细替他擦拭着?身上的伤块,疼得他是嗷嗷直呼。
天还未黑。
“胡大人,有人今日趁乱将岑谦从狱中劫走?了!”
胡轶这一?日下来已是身心俱疲,他听?到这消息倒不意外,噎了一?口气在胸中,可难受得怎么也咳不出来:“林荆璞……他算功实在狠啊!”
“大人,不如我们出兵全城搜捕那余孽,岑谦定与他在一?处!”
胡轶正要忍气,又不禁痛骂道:“如今城中都是水!怎么追捕?他在邺京待了近一?年,燕相多次要杀他不果,还因他折损良翼,我们又岂会是他的对?手!说?到底是我气运不好,偏偏赶上了他与我一?同?来到允州!”
要说?不畏怕林荆璞必然是假的。
一?想到要与林荆璞交手,胡轶冒出的头个念头便是临阵退缩。
眼?下看来,燕鸿嘱托他来允州做的事,怕是一?件都做不成,便要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的谋士道:“大人此言差矣,林荆璞在邺京能活过一?年,是因为得了皇上宠爱,有皇上护着?他,朝臣们不好下手。可这儿是允州,离邺京有八百余里,天高皇帝远,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大人哪里是气运不好,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若能杀了林荆璞,便是除了前朝余孽的大患,往后邺京朝中还有谁敢低看大人?”
胡轶挑眉一?愣,一?番深思。
不杀林荆璞,岑谦踹不掉,允州大权他也握不住。可若是就这么回去,他坏了差事,这辈子也不再会被燕相重用,注定庸碌一?生。
他已临近大衍之年,在邺京等了七年才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细想若此时?再不放手搏一?把,又怎能甘心?
胡轶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