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风从来没在私事上主动求过柳蔓香。这几年玲珑那丫头不知因为什么犯了失眠症,连给玲珑调个助眠的香包都是柳蔓香主动做的。谢怀风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看出来柳蔓香对他动情,就绝不因着这份偏爱叫柳蔓香做她不愿做的事情。
但谢怀风定然知道她肯定不愿意帮郁迟看身上的寒毒,否则也不会提出来。
柳蔓香是万没想过自己能和四爷有什么结果的,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就是回来报恩,谢怀风愿意拿她当一把刀那她就只做刀。她没管住自己的心,那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僭越,四爷不计较还能拿她当自己人,对柳蔓香来说已经是万幸。
但怎么就会是郁迟呢,谢怀风怎么看都不像是断袖。
柳蔓香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得住,“四爷可是要留他在身边。”
她话音刚落,郁迟的房间门突然响了一下,柳蔓香猛地转头,却看见那间房门紧闭,好似刚刚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谢怀风嘴角一弯,眼里盈着笑意,将削了一半的匕首捏在手里,对柳蔓香说,“香姐,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便抬脚往自己房间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形顿了一下,用匕首的一端轻轻扣了扣郁迟的房门,弯着唇,用他惯用的轻佻语气,“郁少侠,起夜?”
里头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响起来很轻微的鼾声。谢怀风笑着摇头,郁迟这样的演技若把他扔到茶楼里演戏,不出一月茶楼就该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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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玲珑睡得最早,第二天也是她起得最早。
谢怀风和郁迟进绝命谷的那晚她和柳蔓香守着绝命谷山脚下睡了一晚,那时候都没觉得凛州有这么冷。她大清早起来,扒拉了一下炭盆,里面只剩了几块透着凉气儿的灰扑扑的炭,过了一晚早就熄灭了。冻得她真是抖着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打完了也没觉得暖和。
她又看看紧紧闭着的三扇房门,里头三个都是耳力极佳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们。玲珑手痒,却不敢真的甩鞭子,正当她在院里和空气练第三套拳法的时候,昨晚带他们来偏院的那个少年从石林拐过来,看见她行了一礼。
“谢姑娘,掌门差我问问四爷,你们可要到前厅去用早饭,或者送到偏院也可以。”
四爷还睡着呐!谢玲珑想起来唐漠那张脸和冷厉的眼神,凛州已经够冷了!大清早何苦还要被唐漠冻上一冻。她刚想替谢怀风回绝了共进早餐的邀请,便听见他家少爷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送到偏院吧,不多叨扰唐掌门了。劳烦。”
“是。”那人得了命便下去了。
玲珑脸一皱,“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再住几天我就冻成冰雕了。郁迟也受不住吧,他身子骨最弱了,比我还差点儿。”
她刚说完,听见谢怀风轻咳一声,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的郁迟。
郁迟瞪她一眼,差点在玲珑身上烧出两个洞,玲珑嘿嘿一笑,“你怕冷嘛!”
几人收拾完毕,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布菜的下人。
桌上摆上几叠火烧包子和几道清粥小菜,还送来一份长方形的小点心,他们几个南方人居多,更是没见过这是什么。布菜的笑着介绍说是炉果,是掌门特意吩咐的,说是给两位姑娘备点姑娘家爱吃的。“香酥脆甜,不光是姑娘小孩爱吃,四爷和郁少侠也尝尝。”
算来他们在凛州已经有个四五日,这几日里柳蔓香和郁迟竟然一句话也没说过。
郁迟抓了一个炉果扔进嘴里,看着像是是硬的,没想到是酥的,咬下去碎了一嘴的渣,郁迟紧紧抿着唇,一时甚至不方便喝口水,又甜又干。
柳蔓香看谢怀风,又瞥一眼郁迟。
最后还是认命开口,“郁少侠,听闻你身中寒毒,虽然我对此研究不深,但不妨让我一看。”
郁迟猛地想起来昨晚那句“四爷可是要留他在身边”,生生被一嘴的渣呛到,他手忙脚乱摸了茶杯喝水,抬头一灌马上反应过来杯里哪儿是什么水,分明是辛辣的酒ye。郁迟皱着眉,已经喝进嘴里,只能硬着头皮吞,吞完了才被激得猛地咳嗽起来。
桌上三个人看着他,郁迟愣愣地把杯子放下,眼神定在自己面前满满一杯温水上。他耳根倏地红了,只听谢玲珑不知死活地喊,“郁迟!你拿的是少爷的杯子!”
郁迟觉得自己两片唇都滚烫,他……他刚刚用了谢怀风的茶杯。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这个动作看得谢怀风挑起眉,用辨不清的语气开口,“温水,喝了。”
郁迟匆忙把面前的温水又灌下去。他垂着眼睛不看谢怀风,把手腕递出去,低声道了句劳烦柳家主。他昨晚还在想,自己是绝对不愿意让情敌帮自己看病的,连哈驽申被柳蔓香抓住这件事他都跟自己怄气这许多天,更别说柳蔓香帮自己看身上的寒毒。
但他又想谢怀风的话,“帮我看看他身上的寒毒”。
“帮我”,帮谢怀风。
这两个字太好用了,郁迟只有乖乖递手腕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