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依的几个弟弟陆续降生,都是没有名分的女子生下,顾秦一样当下人来养,府中上下只有顾依一人照顾弟弟,他为了喂饱弟弟而偷窃粮食,因而频繁受罚,肩背、手臂、腰tun、腿膝、甚至脚踝和手指,都受过因重罚而留下的筋骨内伤,在王药学会医术以前,顾依这些伤都是自然好,比较严重的就绑上竹片,短则一个月,最长得近百日才能活动,可是能活动并不代表全好,长歪的骨头会阻挡血脉,受影响的部位是怎么轻微的动作都会激起疼痛。
可怜顾依就这么忍着到成年,一次他打仗被射中毒箭,昏迷了好几日,王药照顾他时就趁机看了他全身,才发现他全身不止是疤痕处处的皮外伤,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骨头在不自然的位置凸出来,由于当时是兵荒马乱,顾依箭伤一好就得披甲再上阵,王药没时间给他好好的治,直到战争结束,班师回朝,王药才给顾依拟定必须为期至少一年的治疗方案,除了每日不能断的内服药,还有此时这个一周至少一次,配合轻度按摩的药酒熏疗。
这疗法效果不比针灸推拿差,但成本高,药材用量非常大,且用过的都只能倒掉,顾依起初抗拒,王药就骗他,说针灸推拿之后会全身无法动弹一日一夜,工作狂顾依一听,就顺从了。
王药隔着纱布揉顾依右肩膀,顾依惯用右手,那是有原因的,他右肩的伤比左肩轻,“这里好多了,现在举刀是不是没那么痛?”王药问。
顾依点头‘嗯’了声。
“太好啦。”王药欣慰,他弯身靠近顾依脸庞,用唇尖啄了一下,说:“等你板伤收口,我用大桶子熬药给你泡,那样药效是最好。”
见顾依开口要说话,王药立即抢先:“不准说浪费,花在我王药爱惜的人身上的钱,再多都不贵,在我王药眼里,天下最贵的东西,就是你。”
顾依不是油嘴滑舌的人,确切来说,他口还蛮拙,不怎么懂得圆滑,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平日都寡言,才不至于在外得罪人。
在内,他就不怕了,想什么,说什么。
“你错了,最贵不是我。”顾依撑起上身,抓着王药的手按在心口,“是我们。”
顾依若不是这日得进宫,他真的想和夫人翻云覆雨一整天。
趁着王药在打点要带去王家庄给弟弟们教课的书籍,顾依匆匆离开官署,王药要他坐车的,但是他堂堂禁军统领,步行能到的距离要坐车?萧寅一定笑他。
略施轻功远离官署后,顾依就迈着平日的步伐走,这日他总算走得比昨日自在,一路几乎没人敢看他,蹀躞带上悬挂的腰牌撞击着佩刀的铜饰,配合他节奏稳健的脚步,发出一串干练武将才有的声响,这一人的声响走着走着就成两人,萧寅自一条巷口冒出来,很自然地走到顾依旁边,两人并肩而行。
萧寅手拿一个rou包在吃,他看着顾依微红的耳朵,故作心疼地说:“哎,抱歉,害你被媳妇拽耳朵。”
顾依翻白眼,他耳红是因为熏疗的温度还没退,但他懒得解释。
“我说,你媳妇怎么嘴巴那样毒?我就两天没洗澡,天又不热,你自己问问路上有谁是天天洗澡?”
顾依转头看萧寅,鼻子动了动,皱了皱,萧寅震惊,忙低头闻自己,觉得没有难闻啊!顾依皱鼻子是啥意思?装可爱?
“喂!我很臭吗?”萧寅贴近顾依身侧,故意把脸往近的凑,这一凑不得了,他觉得顾依真香……
“你身上擦什么了吗?那么好闻。”萧寅毫不顾忌地靠着顾依大力抽动鼻子嗅吸。
顾依抬手摁着萧寅额头推开,解释说:“是药味,别闻了,一会儿你吃饭会没味道。”
萧寅摸鼻子,后知后觉那味道一直停留在他鼻腔,还蔓延到了喉里,他咬一口rou包,rou味真的淡了。
“喂,你涂这药不好啊,皇上叫我们去吃饭来着,你这不是要皇上吃饭吃不开心么?”
顾依扶额,他已经无力再翻白眼,皇上要是像萧寅那样靠着他闻,他今日恐怕就走不出皇宫,要给太后赐死。
快到宫门时,前方跑来一个人,是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尉羽盛。
“萧大哥!”尉羽盛跑到萧寅跟前,叫了人就行礼,热情又恭敬,和萧寅同属一司。
三衙的三个人物,顾依、萧寅和尉羽盛,是上四军的统领,按制度,顾依是最大的,他率捧日和天武军,守卫大内,萧寅率龙卫军,管里城,尉羽盛率神卫军,管外城。
“殿帅。”尉羽盛转向顾依,按着规矩冷淡行礼。
尉家上两代是萧家家臣,尉羽盛敬重萧寅十分合理,轻看顾依是不太好,但顾依本人不在乎,他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是已经麻木的,要是尉羽盛拍他马屁,他还不习惯呢。
萧寅对这事也不特别在意,觉得尉羽盛就是年少气盛,只要不影响公事,他没理由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教训人。
顾依率先给宫门侍卫递腰牌,他虽然是大内禁军统领,但前日休假出宫,再要进宫还是得按规矩走。
“大人,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