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着一辆牛车,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蹲在路边。李铭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男人赶紧上前去接。李铭文不让,他怕男人把东西弄脏。
男人讪讪的收回手,一边看着李铭文收拾,一边道:“就这么点东西我背着不就行了,干啥还要雇个车呢,多费钱····”
李铭文不想多说话,他觉得来往的每一个人都在看他,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些人眼里有什么,看不起还是嫌恶?李铭文觉得如芒在背,他打断男人的话,“好了,爹,快走吧!”
林阮回到家的时候湛晞正从楼上下来,他穿着正装,大约是要出门,裁剪良好的西装显出优越的身体条件,让他整个人惹眼的要命。
他向林阮看过来,眼睛依旧蕴藏着万水千山,每一次林阮都会为了那双眼睛失神。
“放假了?”湛晞走过来。
林阮点头,湛晞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来一个丝绒盒子,“给你的礼物。”
林阮接过,还没打开看,湛晞越过他出去了。林阮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湛晞坐进轿车的侧脸。
回到房间,林阮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盒子里装了一只怀表。怀表是银色的,拿在手里有些重量,表链也是一条细银链子,闪烁着细碎的光泽。林阮轻轻摁了一下,表盖弹开,表盘上镶嵌了几颗碎钻,表针细长漆黑,碰撞出一种别致的美感。
怀表的背后雕刻了一行花体字母,是拉丁文。
“泉水旁边坐着一位少年,”
这是席勒的诗《溪边的少年》的第一句,林阮把这一句诗念了好几遍,依旧不解其意。
他将怀表细细摩挲,俯下身子用耳朵贴近怀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咔嗒咔嗒”,一下又一下。
林阮听着,清晰的感受到每一秒从耳边划过,时间好像因此慢了下来。
一进腊月,各种事情就接踵而来。王府初一派人来请了一回,初八送来腊八粥又请了一回。湛晞都没有应,他忙着核算手底下产业的年终账本,还要早早规划好来年春天做生意的事宜。
相比之下林阮就轻松的多了,他每天只需要打扫湛晞的房间,湛晞待在家的时候,他就跟在湛晞身边。湛晞不在家的时候,随便他怎么样。只要不在佟伯跟前晃悠,佟伯也没那个闲心时时训斥他。
转眼到了小年,从这一天之后湛晞就不会再出门了。因为这天过后,会有很多人来拜访湛晞,有些是生意上的人,有些是老王爷的旧部旧识,都需要湛晞在家招待。
曹妈早早的就做好了灶王糖,芝麻和麦芽糖的香气混合着。曹妈把这些东西在外头冻了一夜,早上拿进来已经成了形。一盘长条状的,每块有二两重,码的整整齐齐,还有一盘圆瓜形状的,都是用大盘子装起来的。曹妈将它们摆好,上头放上红纸,看着喜庆的不得了。
阿月昨天也冻了一些,没什么讲究,小兔子小狐狸什么形状都有,咬一口酥脆甜香。
阿月分了林阮一些,两个人就站在一块,咔嚓咔嚓的咬着吃。
晚饭尤其丰盛,曹妈烧了一桌子菜,林阮帮着摆上碗筷,世宁带回来两瓶好酒,还有几瓶度数低的果酒。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而晚上祭灶的时候阿月和曹妈是要避开的。湛晞领着佟伯林阮世宁,上香祭拜。
这四个人里,三个人都不大重视,唯有佟伯,每年的在这一天都要仔仔细细的准备。佟伯的一年中,有很多很多重要的日子。抛开那些规矩不谈,林阮觉得,佟伯实在是一个很有仪式感,很尊重生活的人。
小年第二天,兰公馆来了一位客人。
人是佟伯领进来的,林阮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公子,有些瘦弱,脸上带着病容,笑的非常和煦。他穿着长衫,穿长衫的很多,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独特的气质一下子就把林阮带回了古代。这个人就好像是那种旧时的大家公子,很有文气和古意。
“林阮,”佟伯吩咐道:“谢清明谢公子来了,去请爷。”
“是。”林阮又看了一眼那位谢公子,谢公子对着林阮微微颔首,很客气的样子。
林阮上楼去找湛晞了,不多时湛晞带着林阮下楼。
林阮端来茶,谢清明接过茶盏道了谢,林阮退回去,就站在湛晞身后。
谢清明接了茶,但是没喝,只在打量茶盏,白釉青花瓷茶盏,花纹细密,质地薄如玉。
“看着像是官窑的东西。”
湛晞抿了一口茶,谢清明继续道:“看年头,也没有太久,至多到万历。”谢清明看向湛晞,“三爷果真财大气粗,明代的古董茶具就这么摆出来了。”
“东西还不都是给人用的。”湛晞放下茶盏,是一种很放松的姿态,“身体近来怎么样?”
“还是那样,”谢清明低低咳了两声,“死不了也好不起来。”
湛晞点点头,道:“我从国外带回来些新药,你可以试试。”
“多谢。”谢清明彬彬有礼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