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瑧握着手腕跌坐在树下。
大脑好像充血失去思考,双耳短暂地失聪,眼里充斥的都是鲜红,仿佛什么时候他曾经经历过,铺天盖地都是殷红鲜血的世界,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一声呼唤将他召回现实。
谁?
绎之——绎之——
一声声呼唤从山中传来,跨越了山与空间,蜿蜒曲折的山路间赫然奔来一人。
梧桐树边,和夏荷子交手的那人身形微顿,仿佛畏惧与辛麒的照面,行动间速度立时加快,只是到底赶不上在辛麒到来前解决夏荷子。
情急之下,他孤注一掷化出银狼原型,猛扑向夏荷子。
他们脚下,是滚滚的溪涧,幽深急险得深不见底。
“不要信任何人,千万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
那人带着夏荷子掉下去前这么说。
他语气迫切,回头那一眼的眼神如此不甘心。
可惜迟瑧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
血迹一路蜿蜒,很快被愈下愈大的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山在动,地在摇,连天空好像也在晃,雨水冲刷大山掀起的泥石流轰隆隆顺着山径奔腾而下。
此刻,人都要畏避大自然的力量。
雨又慢慢小了,直到雨过天晴,迟瑧在一个山洞里幽幽转醒。
时间好像过得很短暂,又像过了很久,漫长得他腕上的伤都愈合了。
锋利匕.首划开的口子,就这么愈合了,除了手臂和衣服上还残留未干的血迹,一丝受过伤的痕迹都看不出。
迟瑧右手摸过左小臂又覆上心口,心脏,也在有力地跳动,不似往日的孱弱。
他站起来,未戴眼镜的眼前一片清明。
忽的洞口一暗,一个人跌跌撞撞出现立在那里,澄澈的琉璃瞳眸光涟涟:“绎之……”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那么叫他。
辛麒快要哭出来似的哭腔:“我终于找到你了,绎之!”
迟瑧瞳孔微愕地放大,猛扑过来的辛麒将他紧紧抱住,冲击力使站姿尚不稳的迟瑧又坐回原位。
他手僵在半空,腰被紧紧箍住,仿佛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连他这样性情淡漠毫无同理心的人都能感知到。
那么爱干净的辛麒,身上永远整整齐齐,不惹俗世尘埃的辛麒啊,衣上的泥泞不堪一丝丝仿佛都在说明他方才在山洪中寻找他的狼狈。
“你脏了。”那只手终究落在辛麒后背。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辛麒的哭腔转变为喜极而泣,眼角的泪花被他随手摸去,更多的落在迟瑧手背,带来炙人的刺痛。
“给,你的眼镜。”营地不见迟瑧,在山中也迟迟寻不到迟瑧,反而只捡到一副眼镜时,辛麒是真以为要重蹈绝望了。
幸而,上天不弃。
虎口相合,迟瑧抓着他的手,他抓着迟瑧的手。
他一路的惶然失措真切地传达到迟瑧心里。
迟瑧深深看着他,眼底俱是意外不明之色。
他们对视不久,却太专注,恍若余悸未消的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专注得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陈骁童道:“把他给我。”
他一眼不错盯的人是辛麒。
辛麒侧身相挡:“陈骁童,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他怎么没看到迟瑧身上的血,迟瑧失踪这段时间还不知道受了什么苦呢。
当务之急是安全带迟瑧下山。
“麒、麟、子。”陈骁童像是咬牙才能一字一顿叫出辛麒的勇者称号。
“你为什么要……Yin魂不散!”
陈骁童声音低低而几乎算得上是有几分失态地说出这一句话,没头没尾,让辛麒不明就里。
昏暗的洞内草垛上,他和迟瑧像两只相偎的幼兽,而他,陈骁童就是那个令他们需要警惕和防备的猎人!
陈骁童深深吐出一声气,转身。
洞外,今日的第三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辛麒看到陈骁童走到洞口,一边用脚下的军工靴鞋底蹭去洞里的血迹,Jing健的体格牢牢挡住洞内的光影。
他负手而立,甚至,还在背后给他打手势?
辛麒低头对上迟瑧的眼神,两人往洞里拐角移动些许位置。
洞外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陈骁童好像不耐烦的回话。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陈骁童身后的山洞。
辛麒收回往外看的视线,低头,他和迟瑧交握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十指相扣,紧紧的。
迟瑧眼睑半敛,浓密的眼睫遮掩了眸底的幽深。
辛麒忽的明白,为何迟瑧一直在人前对他冷淡。
“改回去集合了,陈骁童同学。”
陈骁童扯扯嘴角:“是,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