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卞钰缓缓放慢脚步,微微气喘着:“罗警官,我承认我是个风流的人,但我很负责,只怕你这样的,想风流都没担起责任的能力吧?”
“不瞒您说,我心里还真就只有我媳妇一个人。”
说话的功夫,罗家楠也从跑变走。别说,卞钰虽然四十多了,可体力耐力确实不比他差。不过要是没被毒蜂捅进ICU那出,他现在指定不会跑几步就觉着喘了。
此时此刻的卞钰家里,赵平生和陈飞已然在客厅落座。来者不光他们俩,还有孱弱得走路都得靠人搀扶的林凯茹。虽然她也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可被病痛折磨得发色枯白身形干枯,宛如年近古稀的老妪。奚凌第一眼看见她时被吓了一跳,更不知这俩警察大晚上的带个小老太太上门是何用意。
去找林凯茹谈,陈飞做足了事前准备。先给林家奇发消息让他试探对方的意思,然后让赵平生的弟妹韩琳打头阵,再让赵平生与她接触,最后才是自己。见着陈飞,林凯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屈辱一股脑倒进了他的怀里。
和陈飞他们倾吐当年的遭遇,林凯茹特意选了儿子上课不在场的时间段。二十年了,她可以把耻辱的过往讲述给值得信任的人,却实在不忍伤害无辜的孩子。她说如果不是林家奇的存在,自己可能连活到今天的意愿都没有。一颗来自恶魔的种子,却给了她一个天使。她更希望他们替她保守秘密,不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有多么的不堪。
特意选卞钰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是陈飞的决定。让林凯茹与卞钰面对面,何其残忍?除了让那人渣享受胜利者的骄傲,别无他用。要攻破的是奚凌的防线,只要这女人的一句话,就能让那个畜生万劫不复。刚他和赵平生一直等到罗家楠下车去追卞钰,才将终于获得医生许可得以临时离开病房的林凯茹扶下车,带进卞钰的家中。
眼看着奚凌拿出手机像是要通知卞钰家中情况的样子,林凯茹虚弱的出声唤她:“姑娘,你待会再打电话,先听我说几句,行么?”
奚凌眉头微皱,看向林凯茹的眼中充满警惕。卞钰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和这么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生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也曾年轻过,当然没你这么时尚,不过……”林凯茹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缓口气,疾病和Jing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力,“你选择相信你丈夫,选择维护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是姑娘啊,他是怎么对你的,我很清楚……他不拿女人当人的,是不是?”
奚凌紧抿住嘴唇,倔强的将头偏向一侧,避开林凯茹那双浊目的直视。很多人不理解被家暴者的心态,会认为离开有那么难么?其实难就难在施暴者的人格摧残,让受害者逐渐形成“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的心理,并且,根深蒂固。当一个人从主观出发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的时候,便会丧失抗争的勇气。
林凯茹非常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她就是这么被毁了的——
“他对你好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他打你的时候……”说着话,林凯茹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拉开颈侧的衣领,露出条颜色暗沉的疤痕,“你看,这是他用碎玻璃给我割的……他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割……我疼极了……我不敢反抗……”
她那满含屈辱的话音迫使奚凌挪正视线,落于伤疤之上,并为之愕然。
“……然后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全中国的人都会看到我光着身子的照片……”
伴随着沉重的叹息,林凯茹理好衣领。年轻时的她是个干净整洁的人,衣服一天一换,从里到外都熨烫服帖。后来病了,照顾不好自己,可但凡是头脑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孩子穿得整整齐齐。以前她没有能力反抗,久而久之,更是成了对方攥在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她是第一个被卞钰用暴力和威胁控制的女人,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也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所以,她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那个禽兽的真实面目。
向奚凌伸出筋络满布的枯瘦手臂,林凯茹语重心长的劝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对你这样……姑娘,你还年轻,还有的选……你有从头再来的资本,你完全可以过不受控制的人生……”
奚凌依旧沉默不语,眼神却开始闪烁——伸到面前的手虽然颤抖无力,却似乎有着无形的重压,让她每一口气都喘得异常艰难。
这时陈飞的手机响起,罗家楠打来的,说卞钰开始往回跑了。和赵平生互相交换过视线,他轻轻扶住林凯茹的胳膊,说:“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林凯茹无声默叹,借着陈飞搀扶的力道站起身。她不会责怪奚凌的软弱,改变已有的生活状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况且还是遭受Jing神控制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早在多年以前她就该站出来指控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曾经她以为卞钰是个体贴温和的绅士,不然也不会在小夜班拖班后没赶上公交而上了对方的车——笑脸忽然狰狞,从此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