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本来的名字,叫蒂哈吉,在粟特语里意为平安喜乐。”夏侯庄主望着远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睛比中原的孩子大了许多,像一颗黑色的琉璃珠,在那漫天的风沙中瑟瑟发抖。他本以为,这个孩子能在他的庇佑下顺利长大,给她取的汉名也如她本名一样。
欢,平安喜乐为欢。
淅淅沥沥的春雨密密地下着,比山下的雨更急一些,也更冷一些。短短几日,这武林有头有脸的归云山庄,还是医学世家的夏侯家,已经一连死了三个人了。
送走了夏侯庄主,唐无衣还在亭子里,靠着朱色的柱子,他长身玉立,玄色的衣袍此刻显得格外压抑。他沉默良久,低低从喉间发出一句:“你怎么看?”
闻韬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在脑中一遍遍推演各种可能性,良久道:“最方便的解释,是自杀。”
唐无衣没有接话,他目前的判断也是如此。
首先是动机。杀死苏冉冉和杨韵章并嫁祸给他们自杀的动机。原本要进行的是一场婚宴,新娘死了,有什么动机要去杀害新娘呢?恨意,情杀,欲取而代之。然后嫁祸苏杨自杀被拆穿,先是苏药王,而后是唐无衣,她发现自己很快就要被拆穿了。或许就在昨日拷讯的时候。所以自杀,动机是内疚,或者赎罪。
其次是地点。苏冉冉死在后花园自己房间,谁可以提前进去,找机会控制她?女眷。谁可以把杨韵章一个外男带到后花园,或者以苏冉冉的名义把他约到后花园?女眷。在什么情况下,夏侯欢最可能出现在已被闲置,并且死过两个人的房间?自愿前往。
最后是时间,夏侯欢最后被目击是子时,她独自一人。之后如何,无人作证。
如果果真如此,那整个链条中缺少的就是手法,夏侯欢控制苏冉冉和杨韵章的手法。如何在深夜让两人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失去意识,由她摆布服毒。但,这一切还都没有证据……如没有证据,即使夏侯欢是最可能的那个凶手,夏侯家的人,尤其是夏侯庄主也难以接受。
东都阁出手,必要使各方信服。良久,唐无衣吩咐道:“今日便罢了,务必将夏侯欢死的房间封起来,落上锁,那个院落的钥匙只能放到我这里。无论如何,那个房间,不能再死人了。”
第18章 1.14流言
夏侯欢死时趴着桌子,桌上的半杯酒里不出意外验出了砒|霜。夏侯欢自己也和苏杨二人一样,口中有服用砒|霜的痕迹。虽说目前尚无定论,但庄内人心惶惶,众人心中多有自己的推断,流言以无孔不入的姿态在整个庄内蔓延开,在那些人后的窃窃私语中,一遍一遍刻画了每个人自以为认定的事实,并在主观上任意修改细节,以使最终这个臆断变得牢不可破。
因为唐无衣需要进一步讯问一些人,闻韬便向唐无衣要了一把案发现场的钥匙进去探查。其实这个房间之前苏杨二人死的时候已经被夏侯庄主和苏药王仔细探查过。这个院落是个两进的房间,白墙青瓦,门口一棵石榴树已经发芽,待到秋日,便有红色的石榴果累累结着,从墙外伸进来,也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因此才特地将这个院落给苏冉冉居住。
房间是两进,外间是起居间,里间是卧房,因山中天寒,两个房间之间用厚锦被相隔。外间用一个屏风隔出了一个简易卧榻,本是给冉冉贴身侍女丝雨居住的,但丝雨因为身体不适一直住在别院,而拨过来伺候的柳儿因为自己原本的房间离得不远,就临着这个院子,因此就没有搬过来,日间都是贴身伺候,晚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里间则完全就是姑娘家的闺房,一张绣床,挂着浅绯色蝴蝶穿花纹的床缦,并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出门宴当晚,苏冉冉和夏侯白芷就是让夏侯欢搬了一张桌子过来,两人在这里享宴喝酒,尽兴而归。
闻韬在房间里仔仔细细观察,留意到里间地面上一些遗留的炭渣,闻韬拿出一方帕子收集了一些,在烛火下仔细看了下,见这些炭渣大多为黑色,还有一些灰白色。正在端详,忽听得门外看守小厮的对话。
“你说,这唐拷圣还在查什么呢?”
“大人们自有大人们查的道理,我等哪敢瞎揣测。”
“得了吧你,刚才还见你跟丁二他们几个嚼舌根子,他们说了什么?”
只听得声音突然降低,似是在耳语,又有一阵惊呼:“居然死得一模一样?”
“正是呢,若不是欢姑娘做的,怎么这房间,这死状都一模一样?她是用害了苏姑娘、杨公子的手段自戕了!”
“为何要自戕啊?”
“拷圣都来了,那日每个人都一一讯问过了,怕是拷圣大人那日就揭穿了她,她见罪行再也遮盖不了,就在自己犯案的地方了结了自己。”
“啧啧啧,人心难测啊。之前谁不交口称赞欢姑娘治家有道,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子。”
“你还说呢,根子就在这里。她是治家有道,当家主母的料子,可她痴心妄想,妄想嫁给大少爷。大少爷是谁,以后可要继承山庄的!再说我们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