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白怕,他怕极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站在男人身后的人,残酷地用食指扣着扳机,下一秒就会有枪声响起。霎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止,好像那把枪抵住的是自己的脑袋。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痉挛地死死抠着鲜血下的泥土,死咬着的嘴唇鲜血横流。
他闭上眼,再睁开,再闭上,又睁开,最后嘶哑着喉咙,“不要......不要.......不要啊!!!”
伴随着他嘶吼声的,是一声刺耳的枪响,滚烫的子弹从男人的脑后穿透脑门,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展开来,里面混着鲜血和脑浆。
江白刹那间尖叫了起来,声音却是嘶哑不成调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恸,滚滚而上天际,最终湮没在九霄内。
世界一刹那间轰然倒塌,尘埃和大雨一同簌簌而下,江白无能为力地看着男人身体倒下,看着黑布掉落,恍惚间看见了男人曾经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为什么笑呢?
命都没了,你为什么还要笑呢?这世间真的有什么比命还要重要的吗?
深夜时分,落在市区的大医院里一片安静,白天人满为患的走廊上也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了,偶尔只有查房的护士来回走动的声音,或者是病房里被病痛折磨得彻夜难眠的病人的呻yin声。
三楼的319病房里一片安静,病床头开着暖灯,橙黄色的灯光一圈一圈地打在秦昂的脚下,大理石泛着冷色的光泽。
秦昂拉过椅子坐在江白的病床边,借着不大明亮的光打量着昏迷中的江白。
暖灯下,睡着的江白眉眼要比平时还要温和许多,少了那份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说不上平静,但更真实了。他眉头紧紧蹙起,双睫如蝶翼轻轻地颤动着,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眉宇间是更深的悲伤。
做噩梦了?
秦昂往前探了探身子,伸手要去抚平他眉宇,还未碰到的时候,江白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
秦昂动作一顿——睡觉都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那还老撩拨别人,哪天落入虎口哭都来不及。
指腹轻轻覆上江白的眉间,动作轻柔地将其抚平,等到隆起的小山丘彻底舒坦后,才满意地收回手。
他一靠在床边,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江白恍然出神——江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世人总是喜欢用好坏来定义很多东西,统治着奥林匹斯山诸神的宙斯,公平正义,是一个好人。可他风流成性,也曾为了权利而痛下杀手,现在还会是个好人吗?世间好坏的定义很简单,不过全凭着人们心中那把天平的倾向而已,其实他也无法有明确的定义,正如黑白不分明,人心也难测。
所以,江白,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应该把你当好人还是坏人?
晚风从未关紧的窗户溜进来,因着刚下过一场大雨,风里还有未散去的chaoshi,迎面而来时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秦昂看着江白睡梦中还蜷缩了一下身子,以为他冷,心里吐槽着生得娇气,又认命般地起来给他拢了拢被子。拉着被子盖至下巴下时,手指堪堪地擦过江白利落的锁骨,他抬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秦昂动作一顿,三下五除二地将被子盖上,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去,“醒了啊。”
江白眼睛微阖,狭小的眼眶里流露着短暂的迷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迷茫已经不见了,再次回到了静如死水的样子。
“在哪啊这是?”他昏迷的时间挺长,足足一天一夜,声音因为许久未喝水而变得极其嘶哑,好像含了一口的沙子,碾着喉咙深处,出声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愣。
秦昂起身给江白倒了杯水,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根吸管,然后将江白的床位稍稍地抬高一些,让江白能够半靠半躺着。
“市医院里。你受伤挺严重,监狱的医务室里救不了。”他将水端至江白面前,一手拿着吸管,递到江白嘴边,“不过还好,伤口在左肩上,不深,过几天没感染就好了......怎么了?不渴吗?”
江白神色正古怪地看着秦昂递到自己跟前的吸管,犹豫了一会儿,才在秦昂的发问下就着他的手吸了两口的水。
水是温的,应该是很早就准备好了。
江白吸了几口的水,要重新靠回枕头上,不小心就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秦昂啧了一下,放下杯子上去扶着人小心地靠回去,“小心点,万一伤口又裂了。”
江白却是声色不动地看着秦昂,秦昂已经脱去了那身囚犯服,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习惯性地将袖子挽到袖口,领口处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上,因而露出了一段优美的锁骨来。
他笑了下,“你这是任务完成了已经出狱了?”
秦昂坐回椅子里,坐没坐相,“是啊,正好我的刑期也差不多满了。”
“刘泽呢?”
秦昂指了指江白病床对面的墙,“在你隔壁。”
“我以为你替我一拳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