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字,佛音催伏,如狮子吼,百兽皆为之惊怖。
莲花震颤之下,花瓣片片落下,砸在长明头顶,如高山倾塌,其势不可挡。
长明周身灵力屏障,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寸寸gui裂,花瓣进一步下压,眼看就要砸在身躯上。
轻若鸿毛的花瓣实则重于山石,顷刻即可将人砸死。
这时长明抬手,做了一个动作。
他像拂去头顶落叶那样,轻轻朝头顶一拂。
四两拨千斤。
重重花瓣,悉数被拂开,飘向春迟的方向。
周天景致,由方才的春暖花开,也随着他这一拂,顿时化为冰天雪地。
狂风大作,挟着雪花凌厉卷向二人。
一收一放,反守为攻,两人算是正式交手两次了。
两次都是春迟先出手,一次让长明用傀儡化神之术化解,另一次则被长明以新的幻境重叠,反过来让春迟陷入考验之中。
春迟并不意外。
如果眼前之人会被自己轻易打败,那他就不配叫九方长明了。
因为九方长明这四个字,曾经代表天下最强大的存在。
对方见识卓着,博览群宗,也曾为了研究佛门修炼之法而深入佛门,虽然此等行径为佛门中人不齿,但春迟从来就没有像万剑仙宗宗主江离那样瞧不起九方长明。
在他看来,九方长明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数十年前,对方凭借一己之力,就让六合烛天阵功败垂成,即使不明真相,却还能死而复生,从黄泉里挣出一条命来,眼下的九方长明,兴许比几十年前那个他的修为还要略逊一筹,但此人既能九死一生历劫归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突破障碍更上一层楼。
他觉得自己也许能通过今日这一战,也领悟迟迟未能解决的玄机。
风雪刺骨,将春迟僧袍刮得猎猎翻滚,他岿然不动,合目微念,很快周身泛起金光。
金光如涟漪泛开,伴随木鱼之声,每响一下,风雪就弱一重,直到第九下时,遮天大雪已经停下,只有风还在呼啸,但也逐渐减缓,眼看云边渐有金光,映亮天空,日光即将出来,风雪即将停息,长明微微一笑,长袖一拂。
“剑来!”
“呢!”
几乎是同时,两道敕令发出!
四非剑剑光夺目,二人头顶天空也跟着乌云散尽。
云后并无日光,而是成千上万道佛光,正好被四非剑挡住,两股强大灵力正面对上,谁也不肯相让半寸。
佛光越盛,剑光就越盛。
八荒丛云,寂寥长风,凝聚荟萃,风云际会,无穷无尽,霎时间天地真气黑白相间,正邪相容,呈现出既撕裂又糅合的迹象。
要破九方长明的屏障,唯有此刻!
“叭!”
“咪!”
“吽!”
春迟竟接连念出咒语的后三音,一音强过一音,一鼓作气,大有趁势将对手一举击溃的迹象。
……
随着佛音渐高,被束缚在铁链中的周可以,虽竭力忍耐,面色依旧流露痛苦。
他的周身上下开始出现血痕,如有刀刻,一道一道,在他身上凌迟。
这些血痕不仅仅是落在rou体上,更是鞭在识海深处,周可以的灵力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被折磨削弱得所剩无几,如今这些无形之刀,每一刀都是刻在神识的伤口,令他痛极,恨不能立时死去,不必再忍受无尽痛苦。
可内心深处偏还有一股心气撑着,让他不能就此死去。
堂堂宗师,见血宗宗主,还有,那个人的徒弟,决不能以此屈辱的方式死去。
否则将来世人提起他,提起九方长明,只会轻描淡写喟叹一声——
哦,周可以,那个见血宗宗主啊,最后不是死在佛门手里了,正说明魔修再怎么修炼,也翻不出佛修的掌心。
他不甘心!
谁说魔修不如人,哪怕只为了证明给那人看,让他知道,自己的路没有走错……
他没有走错!
血,顺着嘴角淌下。
伤痕从皮下裂开,一条条蜿蜒曲折,在脖颈手臂等裸露肌肤呈现,触目惊心,形容可怖。
周可以迷迷蒙蒙睁开眼睛,仿佛看见有人朝他走来,向他伸出手。
睡吧,只要睡着了,就可以忘记一切,解决问题。
再不会有痛苦折磨,再不会有纠结烦恼。
在梦里,你依旧是魔修第一宗门的宗主,俯瞰众生,为所欲为。
周可以喘息着,在魅惑与真实之间苦苦挣扎。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汗水混着血水的视线中,似乎看见长明与春迟的倾力一战,长明甚至还分出心神,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周可以勉强牵起嘴角,心道自己怕是出了幻觉。
都让那人别过来了,他怎么可能还过来赴死。
自己可是他,最讨厌的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