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尘说:“你说有鹿rou我才没买。”
李冬青愣了一下,说道:“是这个道理,那我去了,你等着罢!”
宁和尘看着李冬青又窜上树去了。
李冬青身手确实敏捷,如若看见了猎物,便难逃脱他的手掌心,但李冬青要打的是鹿,便又放跑了一只兔子和一个狍子。原来是他俩运气好了,再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到鹿的影子。
宁和尘看李冬青穿梭在林间,虽然比常人要敏捷,但那脚步沉重,像是确实不会武功。李冬青却毫不设防,骑着千机在雪地驰骋,宁和尘登高了才能望见一个小黑点儿,这黑点慢慢地往他这边过来了,离得老远,看见露出来的大白牙,马屁股后拖着一只半死的鹿。
李冬青抬头看他:“鹿!”
“好。”宁和尘表扬说,“好孩子。”
这雪色真的白得太好看了,宁和尘今天穿了一件兔毛大氅,肤白胜雪,李冬青在马上往下看那一眼,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一眼。
宁和尘伸出手去,说道:“拉我一把。”
李冬青把他拉上马,宁和尘挪了挪屁股,说道:“哦,走吧。”
宁和尘回去路上一句话也没说。李冬青觉得,他似乎一直不大开心,相处得越久,这感觉便越强烈。
结果回去的时候,刚到路口便看见路面上的雪被马蹄踏得稀碎,李冬青愣了一下,驾着千机疾驰回去,却见人群耸动,数十个官兵堵在他们两家人的门口。
李冬青心里有了想法,却不敢多想,翻身下马拉开人群,走到官差身前,正要询问,就听得丫头在院里嘶声大喊:“哥哥!”
李冬青吓了一跳:“丫头!”
丫头哭得要昏厥过去,一下子扑了上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他们抓了我爹啊!”
李冬青心里一沉,想道:“居然果然如此!”
林雪娘也走出来,扶着墙听着这边的动静,没敢开口。
黄叔这时候才被两个红衣官差架着出来,手被绑在胸前,丫头上去便要发疯,李冬青赶紧将她拦住,丫头哭喊道:“爹啊——”
李冬青把她拦在身后,说道:“官爷,官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那官差瞥了李冬青一眼,问别人道:“这谁啊?”
“不认识。”
李冬青恭敬道:“我叫李冬青,是这家人的邻居,想问这人是因为——”
“李冬青,”那官差居然像是认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你就是李冬青?他就是李冬青?”
李冬青:“?”
“那正好了,”官差也跟他恭敬地跟他说,“咱们这名单上就缺你了。罪名是吧,走私,可有异议?”
“什么?”李冬青忽然懵了,连问了两句,“什么?”
官差从胸前拿出竹简,放远了瞅了瞅,确认无误,然后递给他,说道:“这个是你?”
李冬青看见,那上头霍然写着自己的名字,霎时脸色煞白。
官差看着神色心里也有数了,说道:“确认无误,就是你哈,跟我们走一趟吧,昨日代郡抓了一个走私犯,招了数十个人,你二人均在列,若是想对质,那也可以,咱先回去再说。”
丫头彻底疯了,失去了魂了一样说:“这怎么可能?”
她爹从代郡往匈奴那里走私Jing米和马匹,这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李冬青怎么可能?李冬青从来没干过。
李冬青也是同样茫然,转头看了一眼林雪娘。
林雪娘这时候终于听出问题了,但是居然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什么也没说。缓缓地流泪。
李冬青喃喃地说:“我没有啊,我没有。”
宁和尘牵住千机的缰绳,往后退了一步,千机的屁股后还拖着一只鹿和一条兔子,李冬青被押上马。官差瞥了眼宁和尘和丫头,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转身走了。
丫头哭放了声,仿佛天塌了下来,但对她而言,天也确实塌下来了。草菅人命最恐怖的不是那条命,恐怖是背后的一家数口未亡人。
宁和尘拍了千机一把,让它自己进去,林雪娘也坐在雪地上。宁和尘走过去,她也没有动静,仿佛是块石头。
宁和尘问:“悔吗?”
林雪娘却一言不发。
宁和尘屈尊降贵地蹲在她面前,说道:“给我吧。你不给我,还要给谁?给谁,又能保他一命呢?”
“宁少爷,”林雪娘声音苍老地说,“我眼镜瞎了十多年。”
宁和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等着。
林雪娘说:“我心却没瞎。”
宁和尘冷笑了一声,这回懂了,点了点头,说道:“哦,知道了。”
林雪娘眼泪苍苍地流下来:“放过他吧,放过他吧……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来,我们娘俩……”
“我今年刚弱冠,”宁和尘想了想,说道,“我可还是个孩子呢,你说,我怎么就没有爹娘庇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