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尘深知他们父子闹掰的缘由,深以为然。现在谁也不知道黄金台守台候霍黄河到底是怎么和自己家闹掰的,实在是太难猜了,全门上下又守口如瓶,但凡问起来,就说是父子俩性格不合。性格不合,这实在不太像是父子俩反目成仇的原因。
可关键,这就是。叶芝泽儿女双全,大儿子成熟稳重,武学造诣也是出众,小女儿漂亮活泼,双刀用得漂亮。本来该是人生一大幸事。可叶芝泽脾气火爆,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对儿女的教育是鞭打责骂,但凡有一点不满意,也少不了连跪带饿,还要言语责骂一番。霍黄河小时候还好,没什么办法,可男孩迈了十几岁的大门,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了,叶芝泽仍旧脾气上来便抽了柳条,要上手揍人,霍黄河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就要反抗,反抗了就要受罪。霍黄河从十六岁开始离家出走,一直到二十几岁,才真正地摆脱了吞北海。这期间叶芝泽不是没有找过,找了也不会弯腰,一句好话蹦不出来,霍黄河回去两天,还是要打要罚,霍黄河彻底不再回去了。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就是很平淡,谁也不相信他们父子俩就是因为这点事反目成仇,可这就是真的。宁和尘眼瞅着霍黄河一次次被惹恼,到最后彻底决绝,说不出觉得这结局可笑的话。
但其实还是有些感情,吞北海有难,并未袖手旁观。
宁和尘说:“跟你爹说话了吗?”
“没有。”
“看见你娘找你了,”宁和尘说,“差不多得了,她又左右不了什么,你多大了?还跟娘置气。”
霍黄河道:“没有。早就无所谓了,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恨,反正就是这么恨着,这两天见到,就觉得没意思。”
可没意思归没意思,再来一次,霍黄河肯定仍然不想在这个家里待。母亲一句话说不上,也不说,从来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件事过去了,霍黄河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了,他可以转过头来说,这些闲事都很无聊,可若是走不出来,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看你心里有事,”霍黄河说,“明天回去吧,看看你儿有没有出事,或许为了见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宁和尘好笑不已,骂道:“滚吧。”
“当个好爹,”霍黄河嘲道,“留不住你。”
宁和尘并不狡辩,反而奚落他道:“我这是为了让世上少一个你这样的不孝子。”
霍黄河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宁和尘回头看了他一眼,霍黄河仍旧看着山下,说道:“我以为你自己有主意,知道什么时候帮人一把,也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走了。可这次见你,你还犹豫不决。你也知道李冬青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别人能趟这混水,你能吗?”
宁和尘听着,也不反驳。
霍黄河道:“搞到最后,你腹背受敌。李冬青无论是选了哪条路,能有你的好果子吃?朝堂恨不得杀你而后快,月氏也把你当做眼中钉,你想过自己处在什么境地了吗?”
“用你说,”宁和尘平淡道,“我这一年不都是这样过的?”
霍黄河:“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想养儿子,也不是这么养。”
宁和尘苦道:“一时冲动。”
霍黄河不吃这套,说道:“冲动了一年?”
宁和尘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沉默。
俩人在朝阳下站了片刻,霍黄河已经说了太多,点到为止,不再多劝。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让宁和尘非要按自己的意思去做,若是宁和尘自己心中有数,坚定了一条路要去走,他做兄弟、做朋友,没有立场干涉什么,就像当初宁和尘一意孤行,要下不可得山,要带着三万Jing兵送到匈奴人手上一样,他自己已经想好了,就一定要这样去做,不做不行。霍黄河没拦过。可是若是宁和尘自己都没想好要怎么做,霍黄河十分不安。
宁和尘道:“霍兄,我是越活越不明白了。”
霍黄河也听不明白,正要说话,下头的人却有传信使者急匆匆从山下飞奔而来,奔往了议事厅。俩人对视一眼,飞身追了上去。
传信使者过了三重门,终于见到了叶芝泽,行礼道:“掌门人,交州散仙城闻钟城闻人越、闻人家闻人三千、仓山河掌门人李逐歌,副掌门方青濯,已经悉数赶到,在山门外求见。”
叶芝泽在椅子上打了个盹,此时已经彻底醒了,说道:“请进来啊!”
这话声未落,就听得门外三声大笑,闻人三千拍着霍黄河的肩膀,说道:“二十年没见你,长大了不少啊!”
宁和尘本以为是有战事,却见是这几个老掌门来了,想躲也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霍黄河说:“二十年了,想不长大也难。”
闻人三千笑得地动山摇,闻人越却道:“宁和尘?”
宁和尘无语,点了点头。
交州的散仙城离巴郡很近,是以最先赶到,而这散仙城主要有三家,闻钟、闻人家、仓山河。往上数二十年,闻钟和闻人家还是一家,但是剑宗出了两脉,理念不合,便划了两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