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并未拿起那个东西, 却是卫子夫吓惨了, 脸色当即一白,连连摇头,她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刘彻说道:“好一个皇后, 好一个皇后!这就是她放在你枕下的东西。”他一转身坐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榻上,手腕搭在膝盖上,仍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她还建了祠堂,你知道吗?她诅咒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卫子夫看着那人偶,仍然怔怔地,仿佛是还没有缓过来。
刘彻长吸了一口气,说:“把御史大夫叫来。”
卫子夫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抬头,刘彻却没看她。叫御史大夫来,是要干什么?
今夜的未央宫便没人能睡,卫子夫肚子里怀了孩子,却还是得在未央宫陪着,心里不能说不忐忑,再想起那个人偶上的银针,手放在肚子上,是又怕又慌,人躺在被子里,手脚还是冰凉,冷汗阵阵。
这事实在太突然,她毫不知情,刘彻闯进殿里,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巫蛊是大罪,卫子夫躺在床上想起法律来,好像涉及到皇族,是死罪。陈阿娇嚣张跋扈,屡屡欺辱她,可若是陈阿娇因她而死,她只觉得害怕。
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过了良久,门外才有了响动,她以为是皇上,赶紧坐起来,却是下人走进来,问道:“建章监卫青求见。”
是卫青来了。卫青的性格如此谨慎,他自己是不会半夜来自己姐姐的塌下的,定是皇帝叫卫青来的。卫子夫便说道:“请他进来。”
卫青穿着布衣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卫美人。”
卫子夫说:“是皇帝叫你来的吗?”
“是,”卫青低头说,“我本来睡下了,这才耽误了些时间,来得晚了些。”
卫子夫看着他,责怪道:“难道我还会怪你来得晚吗?我知道你这人谨慎,可这里只有你我,你还至于叫我卫美人吗?”
“姐姐,”卫青改口唤道,然后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卫子夫便将今晚上的事情讲给了他,卫青听了,却是一句话不说。
卫子夫说:“皇帝叫你过来,是想你陪我说说话,你却好,什么话也不说。”
卫青:“这是皇上的家事。”
“你不是皇上的家人吗?”卫子夫反问说,“算了,我其实也不想聊这个,只是怕极了,那个人偶不知道在我的枕头下放了多久,只要一想起来,我就……”
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她在后宫待了不到两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担惊受怕。
卫青不敢给他擦泪,只能看着,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来,说道:“不要哭了。”
卫子夫自己给自己抹泪,她身上独有小女人的姿态,让男人无法不怜惜她。卫青看着,便说道:“我在战场上,险象环生数次,一直在想公孙敖给我说的话,他说我们姐弟在长安城毫无仰仗,我们只能靠自己。我只能赢,不能输,我要成为我们姐弟的仰仗。”
卫子夫看着他,泪珠自己淌了下来,她擦了擦,低下头去。卫青很少说这种话。
卫青看着自己的这位柔弱的姐姐,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她。卫子夫是聪明的,他们姐弟一样的谨慎,他并不需要多叮嘱些什么,只能陪着她度过去这一关。
卫子夫半晌后平静下来,说道:“你回来了,还没给我说过,原来这一仗那么危险吗?”
卫青沉yin片刻,说道:“这一仗看似赢了,其实输了。皇上调动了所有Jing兵,而吞北海却好似只是找了些朋友来帮个忙而已,这一仗是我们损失更惨重,而且……”
“而且?”
“而且他们好像没有多想赢。”卫青说到这里,便知道不能再说了,及时打住,说道,“你不需要关心这些。皇帝自有决断。”
卫子夫叹了口气,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陈阿娇是长公主刘嫖的女儿,长公主又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如今要是因为她,陈阿娇的皇后被废了,那她以后在后宫要如何自处?再加上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皇帝四处征战讨伐,现在这一战又损失了这么多,太皇太后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憎恨他们姐弟。
宫闱里的生活,何止水深火热?
刘彻坐在大殿中,朝中权力更迭,御史大夫已经变成了张欧,此时正跪在下头,脚底下除了他还有一地的大臣。
刘彻说道:“叫你们来,有两件事要说。”
“其一,”刘彻有些烦恼,说道,“吞北海一战虽然赢了,但是损失惨重,没办法,太皇太后、太后那里,给我压力很大,短期内不能再打了,你们说说,不能打,往后应该怎么办?”
韩安国说道:“不能打,那就削吧。”
说到刘彻心坎上了,他一拍桌子,说道:“怎么削?”
“有两个办法,”韩安国说,“一个就是拔高门槛,入江湖者每年交的税再加一些,让穷人上不起黄金台,再一个就是行加封令,武艺傍身者入朝为官,高官厚禄,把江湖中人收归麾下,日积月累,便蚕食江湖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