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檀香飘散,几个人鱼贯而入,在可汗面前握拳贴在胸口,单膝跪地行礼:“父汗。”
“抬头。”
兰景明微微抬头,仰视父汗面容。
北夷大可汗兰赤阿古达身量高大,赤棕胡须覆盖面容,眼瞳赤红高鼻大嘴,脖颈粗壮声如洪钟,座下一张乌黑熊皮,身旁盘着几个蛇一般的窈窕美人,她们各个赤|裸上身,抱着浓密毛皮,含羞带怯看向不敢抬头的小格勒。
大汗欲望强烈,身旁一刻离不了美人,正因为此北夷格勒众多,小格勒更是数不胜数,有些被派上战场,刚满十四便做了刀下亡魂,连名字都不被父汗知晓。
父汗记不得这些儿子,哪个儿子谋得战功,攻占更多领土,才有机会觐见父汗,得到父汗褒奖。
小格勒们一年见不得父汗几回,各个兴奋的满脸通红,时不时偷偷仰头,描摹父汗模样,兰赤阿古达看向账下,半晌才道:“前几日帐中大乱,你们在做甚么。”
兰景明悄悄捏紧拳头,后背肌rou弓起。
兰杜尔将消息压得太紧,几个小格勒没听到半点风声,各个面面相觑:“回父汗的话,这几日在筹备冬狩,小儿训马扎营,不敢稍有懈怠······”
兰景明跟着哼哼两声,眼观鼻鼻观心,眼珠垂向地面,不想与父汗对视。
可他芒刺在背,父汗的目光在他们头顶逡巡,那威压如有实质,镇得人抬不起头。
“兰景明。”
兰景明脑中嗡鸣,额前冒出冷汗,其余小格勒愤愤看他,气恼父汗竟记得他的名字,他自己后颈蜇痛,汗水落进肤底,伤口被盐渍浸透:“小儿在。”
半晌过去,兰赤阿古达挥退美人,令其余小可汗退下,对兰景明道:“来本汗座前。”
可汗座前有女子脂粉,还有风干兽骨的味道,兰景明屈膝半跪在地,低头垂落脑袋,不敢直视父汗。
兰赤阿古达斜倚榻上,向前探出手臂,搭在兰景明头上:“吾儿骁勇,本汗心中甚慰。”
兰景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凉意落在背上,粗糙布衣蹭上伤口,摩挲血rou生疼。
“兰杜尔这几日在做甚么,”兰赤阿古达没有松手,抚弄兰景明头发,粗糙指骨用力,拽起几缕金发,“他不肯据实禀告,你来说与本汗。”
兰景明俯身向下,与地面贴的更紧:“小儿身在随账,格勒极少传我,入冬后帐中缺衣少食,随账中有不少女眷,托我寻找食物,我便进山寻了一处猎户,占了他的屋子刀具,在林中捕猎几日,猎得许多野兔白蛇,堆在仓帐之中。”
兰赤阿古达盯着他看:“这几日,你不在帐中。”
“是。”
“兰杜尔所做之事,你并不知晓。”
“是。”
兰景明几乎伏到地上,鼻子贴上皮毛,风干血腥蹿入鼻中,直令他恶心欲呕。
账内静寂无声,兰赤阿古达摩挲指头,在兰景明头上逡巡,掠过细瘦肩背,抚过不盈一握的脖颈。
“本汗处事不公,未将你提为格勒,吾儿可曾委屈,”兰赤阿古达道,“兰杜尔鲁莽无知,兰信鸿刚愎自用,小格勒年岁尚小,难堪大任,我偌大一个北夷,一时竟无人可用。”
兰景明俯身再拜:“愿为父汗赴汤蹈火。”
“为将者需心性坚韧,进退有度,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为我北夷开疆扩土,”兰赤阿古达长叹,“几日后选拔格勒,盼吾儿拔得头筹。”
父汗的手重若千钧,兰景明脊背发颤,瑟瑟发抖:“小儿定当全力以赴,为我北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兰赤阿古达看他半晌,轻轻扬起手臂,角落里美人窈窕走出,瓷盘里托着一只火红丹丸,这丹丸沁香扑鼻,晶莹剔透,如一块无暇美玉,盛在白瓷盘中。
“吾儿受伤颇多,体质虚弱,本汗特为你调制丹凤红凝丸一粒,此为淮南山上百年生长的火丹凤炼制,九九八十一朵才能炼成一粒,在补气养血上颇有奇效,快吃了罢。”
兰景明低垂双眼,不敢抬头:“小儿天资愚钝,武艺平平,难承父汗恩赏。”
“吃罢,”兰赤阿古达摆手,将托盘推到兰景明面前,“吾儿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为父心中甚慰。休得忸忸怩怩,再做妇人作态。”
帐内柴火燃烧,哔啵跃动不休,那美人打个哈欠,身上脂粉四溢,她身披狐皮,头上斜斜挽着发髻,一根野兽腿骨化作点缀,插|进浓密发丝。
她柔弱无骨似的,倚在兰赤阿古达身边,手中推盘却纹丝不动,药丸静静立在中间。
兰赤阿古达居高临下,如巍峨高山,压进峡谷之间,兰景明背上伤口还疼,隐隐有些开裂,他情知此事躲不过去,父汗行事说一不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火丹凤确为滋补圣品,平日里格勒们争得头破血流,也无法抢来一粒。
瓷盘递到身边,兰景明毕恭毕敬接过,吞水服入腹中:“小儿拜谢父汗赏赐。”
“我兰赤阿古达的儿子,必当化为雄鹰,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