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山里找过半日,累的马儿狂吐舌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把马儿拴入洞中,自己吹响口哨,在雪中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传来狼嚎,一道白影疾奔而来,将他扑在地上,舌头舔来舔去,舔的他咯咯直乐,在雪上翻几个滚,翻到白狼背上。
“你们都还好么?”兰景明趴在白狼耳边,“带我去见它们。”
白狼四蹄踏雪,在林中腾跃前行,它身形高大脚下灵活,对丛林格外熟悉,驮着兰景明蜿蜒前行,来到一处山坡上的入口,这洞口不小,外面覆盖重重枯草,里面大洞缠着小洞,走进去别有洞天,里面卧着三头白狼,见到兰景明进来,它们纷纷站起,抖落身上残雪,将兰景明围在中间,探出长舌舔他,围在他身旁滚来滚去,兰景明卸下一身力气,抱抱这个抱抱那个,陪这个玩玩陪那个玩玩,直累的几只动弹不得,他才站起身来,拍拍带路过来的白狼:“小白,我想去林中走走,你陪我去罢。”
名唤小白的白狼探出长舌,舔舔兰景明脸颊,乖乖俯卧下去,任他爬到背上,握住自己背毛。
他们行在林间,朔风阵阵掠过耳边,长袍摩擦伤口,带来阵阵麻痒,兰景明不为所动,两腿夹紧狼身,双臂伸展开来,雪浪如雨袭来,淋漓砸在脸上,苍茫天地无声,唯自己呼吸起伏,任凉意卷走热浪,掀起翻卷袍角,踏出咯吱水声。
在林间穿行良久,白狼腾跃几下,带他跑到林间山脊之上,天上是一轮圆月,脚下是灯火通明的永康城,这座城池仿若被钢筋铁骨铸成,外面竖立厚重城墙,里面灯火通明熙熙攘攘,隐隐有叫卖声传来,高高竖起的竹节上插着红色葫芦,串串在半空打转,蒸笼里端出热腾腾的包子,它们冒着热气,成排摆在案上,集市里女子牵着男子,小孩坐在男子颈上,几个人捧着新出炉的糕点,一人咬上一口,河水里飘着五彩斑斓的花灯,兰景明趴在白狼背上,指着永康城的灯火:“小白,那里好不好玩?”
白狼长嚎一声,当做对他的回应。
“有件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只敢悄悄说与你听,”兰景明埋在白狼毛中,深深抽吸一口,“我隐隐能忆起一些……娘的模样,她身姿窈窕,眉眼与我相似,身上总有花香,她还戴着……永康城才有的发簪。”
第11章
火势漫山遍野而来,枯草被火舌舔舐,燃出满地黑灰。
陈靖趴在草中,被烈火烧到脚跟,燃至脚背,皮肤灰黑泛紫,指头枯如鸡爪,逼出烧灼刺痛。
他痛的辗转不宁,口干舌燥,皮肤似被揭开,揉出鲜嫩血rou,他在火吻中打转,辗转反侧半日,挣扎向前爬动,握住一只脚踝。
他握住那条小腿,狠狠拽到身边,浓碧色的猫儿眼映入眼帘,满头金发揉在颈上,眼尾粘着几粒泥土,那双眼泫然欲泣,似乎在诉说什么。
陈靖向前攀爬,妄图看懂他的唇语,火舌燃到眼皮,他惊呼一声,头朝下滚落在地,四周有人高呼少爷,七手八脚将他扶起,他脊背贴在地上,尾椎震得生疼,皮rou黏在股上,颤巍巍抖动几下。
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浸泡开来,困在陶瓦罐中,瓮瓮鸣叫几声,倒还可以忍受,陈靖腰上围着一圈短布,站在那两腿漏风,把他闹出一张大红脸,手脚并用爬上床榻,闷闷道:“你们先出去吧。”
余下人等各自退下,陈靖趴在原处,歪过半面身子,小心翼翼抬起布帘,看自己红紫相间的屁股,好在那里大多已经收口,上面涂着棕色草药,一股股药香悠然飘来,丝缕蹿进鼻端。
身旁矮塌摆着清茶,陈靖探长手臂,将茶盏端来,一口气喝个痛快,沁凉茶香冲入肺腑,熨帖焦躁身心,他挪动两腿,慢悠悠挪到地上,换上干净衣裤,从榻边抓来一只竹拐,杵着它挣扎两下,一步步走出房门。
家臣们忙上来扶他,他挥手不要人扶,低声道:“我兄嫂在哪?”
其中一个人作揖:“老爷陪付大人在乾春阁听曲,夫人身体羸弱,在听湖小筑歇息。”
陈靖听着,半晌嗤笑一声:“他一个阉人,去乾春阁听什么曲?”
其余几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敢上前:“隔墙有耳,少爷切莫再说这些。”
陈靖满不在乎,将竹拐丢在地上:“扶我去听湖小筑。”
听湖小筑在府里东南方向,此时寒冬腊月,树上绿叶凋零,只余光秃秃的枝干,湖中水浪凝结,结成厚厚寒冰,陈靖路过时挣扎弯腰,拨开绵软残雪,指头覆在冰上,黏的皮rou生疼。
他身上有些烫热,被冰雪裹住身体,脸上舒服许多,他环抱两臂,怔怔盯着冰面,天上北雁南飞,湖上掠过几道残影,陈靖蹲坐在地,恍惚间嗅到缕缕檀香,身上被浓密白毛覆盖,那雪里白果的味道酸倒牙齿,舌尖洇出麻痒。
大雪纷飞,山里没有牲畜,这些白狼······还能活吗?
“府中养着甚么活物?”
陈靖回头。
几名家臣推了个人出来,家臣陆云溪拱手作揖:“回少爷的话,府中还养着碧嘴鹦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