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见得,”赫钟隐捻指翻页,“我若哪次醉酒留情,给你留下甚么兄弟姐妹,你可不要嚎啕大哭。”
赫修竹弹动舌头,张口结舌半天,仍旧被他爹挤兑的说不出话,他气鼓鼓坐到桌边,噗嗤吹灭烛火,翻身滚进榻里,埋头坠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身旁悉悉索索,身旁凉了又热,房间被搬进两个炭盆,身上又加了一床被子,赫修竹浑身暖和,这才舒心睡了。
这般过了几日,赫修竹心神不宁,炖rou炖烂两锅,新摘来的叶子忘了清洗,搁在盆里吃进两口碎沙,沉在井里的葡萄忘了提起,那葡萄酸的冰牙,凉的人满床打滚。
赫钟隐倒是气定神闲,连着几日未去私塾,在家里Jing心休养,将儿子指挥成一只陀螺,在院中各处打转。
到了第三日白天,赫钟隐调来药汤,将自己变回墨发棕瞳,换上一袭新衫,独自前往将军府邸,在外头叩响大门。
陈瑞正在书房批阅文书,永康城与边疆四面接壤,来往商队众多,出入城关牒一摞叠着一摞,都需他亲自盖印,他这边正在研磨,外头来报赫大人到了,陈瑞推掉墨盏,大喜过望,急匆匆往外头走:“还不快请!”
他走到会客院内,赫钟隐已站在院中,微微拱手作揖:“小人拜见将军。”
“先生莫要多礼,”陈瑞上前一步,抬手虚扶,将赫钟隐请进院中,“外头风大,进来说吧,给先生看茶。”
“将军上座,”赫钟隐道,“小人愚钝,不知将军有何事传唤小人?”
“先生莫要拘礼,此番是我太过心急,夜半三更便派人过去,扰了先生休息,”陈瑞笑道,“先生身上可大好了?我府里药材众多,先生可随意取用。”
“乘将军厚意,身上已大好了,”赫钟隐拱手,“将军如此赤诚相待,愿为将军解忧。”
“此事说来话长,”陈瑞捧起茶盏,深深叹了口气,“我有一幼弟,单名一个靖字,从小性情顽劣,不服管教,整日惹出祸事,我也不瞒先生,我与夫人给他请过数位先生,都被他欺负走了,久而久之口耳相传,城里先生都不肯来我府上,此番听闻先生您学识渊博,贯通古今,冒昧请您入府,教导幼弟潜心向学。”
赫钟隐思忖片刻,下来拱手作揖:“承蒙将军厚爱,小人才疏学浅,胸无点墨,当不得此等大任,还望将军另请高明。”
“先生莫再推拒,”陈瑞笑道,引赫钟隐走向侧室,“先生且随我来。”
两人走进侧室,赫钟隐抬头一看,有副画作挂在正中,那正是此前送入当铺的倦鸟归巢图,画尾还有他自己的题字盖印。
这幅画······
怎么辗转来了将军府这里?
“先生寥寥几笔,这几只倦鸟便惟妙惟肖,题字更是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我夫人近日身体抱恙,外家女眷们陪她解闷,送来这幅画作,夫人见了甚是喜欢,爱不释手摩挲数回,我便将它买下,将它挂在这里。”
随手画了幅画,竟然辗转流落到这,赫钟隐哑然失笑,连连扶额叹息:“这都是甚么缘分······将军见笑了,小人确会作几笔书画,难登大雅之堂,将军还是取下来吧。”
“先生莫要再三推拒,”陈瑞道,“我知你与你家小厮盘了一间铺子,在里头替人诊病,口碑甚好,我们永康城地处边陲,春夏秋冬四时分明,有许多外头寻不到的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将军府里有几间库房,里头有各地商贾入关时献来的珍宝药膏,若论其丰富程度,不止永康城内,外面也寻不到几处,若先生愿教导顽弟,这府里各式药材,供先生随意取用。”
话已至此,赫钟隐叹息一声,着实推拒不得:“将军厚爱如此,小人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瑞拍掌笑道:“好!好!好!来人哪,去把阿靖给我叫来!”
赫钟隐道:“适才将军说夫人身体抱恙,小人略通几分医术,若将军不弃,小人可为夫人诊脉。”
陈瑞大喜过望,带赫钟隐走出院外:“既是如此,先生与我去夫人那里,我早上令人看着幼弟,不允他出外玩闹,但他性子桀骜不听劝告,现下不知在哪座山野撒泼,等他被家臣寻回,再引他过来拜师。”
陈靖早早便溜出去了。
家臣婢女们口耳相传,说城里新来了一位先生,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将军正派人上门拜访,要将人请回府中,陈靖听到便头晕脑胀,心知这先生是给他请的,他人既然住在府中,自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乖乖呆着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性情,清晨公鸡还未打鸣时,他偷偷带几位心腹家臣,左夹右揽一堆家畜,翻墙跑出府中,进山林疯玩去了。
他日日令家臣带着鸡鸭鹅鱼过来,一股脑投入林中,也不知这天寒地冻,少年和白狼能不能填饱肚子。
那少年身形矫健,上树下山手脚并用,坐在树杈上两手托腮,那风景美如墨画,陈靖自己目力气力极好,能骑马飞箭射雕,只是手脚僵硬,难以自由攀爬,每每都要掉下数次,才能勒上枝杈,将自己拴在半空,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