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眨眨眼,迫不及待:“那,您打算放他离开吗?”
沈晏清不语,一双眸子更浅了几分,只盯着素娥看。
沈晏清虽然是笑着的,但他的眼睛就像野兽一般没有感情,素娥被他盯得发毛,笑容都有些架不住:“是,是这样的,学生想,您要是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就放他走吧。”
沈晏清闻言一愣,问道:“你之前不是恨不得杀了他,现在怎么还替他说话了?”
素娥别别扭扭的吐吐小舌:“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学生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废物,还挺有用的,劫囚那日他…他…”
“哎!反正,就是,我不反对您放了他!”
小女子如素娥,救命之恩这种事临了却说不出口了。
沈晏清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你不怕我放走他就找不到义父残余旧部的消息吗?”
素娥撇了撇嘴:“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学生一开始就没打算对那些老头子如何。再者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就算将这小子扔到雪山,他也不一定会走,说不准最后还是会回来找老师你的。”
沈晏清眨了下眼,侧目:“这是为何?”
素娥抬眸回望着沈晏清,一双杏目灵动:“女人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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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路程比想象得更远,当沈陵渊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他身上盖着一白色大氅,耳边是火炭燃烧呲呲的声音,眼前一贼眉鼠眼的头颅上镶着一条黑白相间的缝隙。
不用想沈陵渊就知道,这人定是盗鹄。
“你醒了!”
“嗯。”沈陵渊扶着盗鹄起身,身上虽然不痛了,但却感觉轻飘飘的有点虚。
盗鹄拿出一个水袋,递到了沈陵渊嘴边,“你先喝点水,一会我让驿站老板娘给你煮点稀粥垫垫肚子。”
沈陵渊喝了水,觉得眩晕感少了些,虚弱地问了一句:“这里是驿站?”他这才发现盗鹄身上已经换上了冬天穿的棉袄。
“哦。我们进了北境以后因着你的伤势太重不能再前进,所以寻了一处驿站,等你好了我们再动身去蜀遗坡。”
“对了,你看。”盗鹄掀开车窗帘,只见外面百里开外已经能见到连绵不绝的雪顶高山。
沈陵渊头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那雪山白得耀眼,就像他拽着壮汉下马车时,沈晏清身上披着的那件狐裘。
“狐裘。”手上触感柔软之至,沈陵渊一怔,低头一看,正是沈晏清身上那件!
马车,壮汉,双斧。
记忆回归,沈陵渊却慌了,“我昏迷多久了?沈晏清,沈晏清呢!”
沈陵渊说着就掀开狐裘,起身向外冲,可惜这些日子全凭盗鹄一勺一勺参汤吊命,腹中空空还不等站起身就又倒下了。
“哎呦我的祖宗!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盗鹄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将人又扶回床上之后,连忙说道,“你赶紧躺下,放心吧!侯爷什么问题都没有,俺们一车人都没事,就你一人摔成了八段。主要是咱们这次人太多了所以没住在一起,为了让你清静养病,侯爷带着别人在另一个客栈住着呢!”
“也不知道恨不得沈晏清死这句话是谁说的。”
盗鹄抽抽着一张脸嘟囔着,将沈陵渊上下检查了个遍,确认这人没再摔骨折后才松了口气,“陆洄啊,我现在就出门叫侯爷来看你,顺便叫老板娘给你煮碗粥啊!”
沈陵渊这会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若是沈晏清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是活不了的。
正想问问当时是谁救了自己,就听到要叫沈晏清,沈陵渊呼吸一滞:“等一下。”
沈陵渊叫住了盗鹄。
盗鹄回首,“又怎么了祖宗!”
沈陵渊勉强笑了笑,“不必叫沈晏清了,我,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盗鹄看着沈陵渊苍白的面容,叒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谁让你是病人呢!”
半月后。
沈陵渊的底子不错,再加上素娥日日送来的十全大补汤,这些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连下了几天的小雪初停,沈陵渊早早地起了身,穿上盗鹄准备了好几日的蓝色对襟夹袄,头戴一顶兽皮帽,一根布腰带将多余的内衬收进连皂色长裤,脚上登了一双长靴,整个人看上去与北境的青年人一模一样。
沈陵渊收拾完毕,先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呼吸了一口外边的新鲜空气,看着近处的雪地之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娃正嬉戏打闹,再远处,便是他叫不出名字的高耸雪山。
心头顿时漫过千思万绪。
遇袭不过几天前他才同盗鹄在如意山庄周围的那片桦树林之中说过,他一瞬间冒出了要救杀父仇人的想法。
这种想法太过恐怖。
可谁知,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不仅仅是救了,而且还是舍命相救,全然将血海深仇抛却了脑后。
他知道他必须得走了,或许那位隐世的老先生会有办法解决他现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