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哈哈笑起来,魔君无奈地摇摇头,一字以蔽之:“傻。”
苍穹一如黑幕,月残星稀,夜已过了大半。
徐八遂借着凉薄的微光端详他这居无定所的小叔,打趣道:“叔,你就没想过找个婶子?”
魔君摇头:“不必,我习惯这样。”
“好吧。”徐八遂笑笑,“小叔,你这么多年在外头都在干嘛呢?”
“游历。”魔君没有多说,转话题道:“微城把地下城的族人都排查完了,没有发现被龙魂附身的人,这一点我很在意。或许它又逃出去了,我明天去罪渊一趟。”
“又要走了?”徐八遂心里很不是滋味,“龙魂到底干嘛的?你还没跟我们说个明白呢。”
魔君斟酌了一会,答:“它若不在罪渊底下镇守,罪渊下的熔岩和魔魂可能会涌出来。而且,受它附身的人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上古恶龙之魂逃离樊笼,谁也无法得知它是否存灭世之心,防微杜渐的好。”
徐八遂肃然:“那是挺可怕的。”
“我必须找到它。”魔君道,“至于你,守护结界之内的太平即可,不要再去仙界了。”
“记住了。”徐八遂笑开,“小叔,你看,只要你不挑我爹的茬,咱们也能好好地唠嗑上一宿……你明天又要走,那我可得把我这些年的困惑说来问问哈。”
他端详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我从前好像隐隐就感觉,当然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叔,你是很讨厌我爹么?”
魔君徐皆知安静了片刻:“对。你不要学他,那是个糟糕的人。”
“聊聊呗叔?”徐八遂想撬开他的话匣子,“你们有什么过节不?我之前啊,听说过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好像也是一对兄弟来着,两人估计有什么嫌隙,原本是弟弟天资更高,但哥哥后来取代弟弟当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之后把弟弟除了名,而且对自家侄子坏得很……啊真的是一个故事,我可没影射你们的意思!叔很疼我,我是心知肚明的。”
徐皆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故事不少。”
徐八遂讪笑:“我爱八卦。”
“巧了,我也听过这个故事。”徐皆知漠然,“故事里的哥哥不一样。他虽然是卑鄙,但他的确保全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门派,比如亲生骨rou。而你爹不一样。”
魔君握住了剑柄,一刹那,徐八遂感觉到了无边的憎恨。
“他一样,任何一样都没有保全。”
徐八遂叫他那恍若椎心泣血的恨意吓到了,怔了半晌,轻抠着自己的指环辩解:“魔界到底和仙界不同,他在其位守了魔界许多年,是天灾摧垮了魔界。”
“你错了。”魔君冷声,“因为他是个废物,连镇生剑都拔不出的废物,魔界才毁在了他手里。魔尊之位传了几千年,他是最废的一代,废到撑不起魔界的结界。”
徐皆知忽然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指尖不住发抖:“他废到……需要你母亲舍身。”
夜色逐渐转薄,徐八遂在霜露里感到一点心魂带来的冷,低头看着指尖微弱地反驳:“不是那样的。”
两袭黑袍在变浅的夜色里死寂了许久,风穿过梧桐的枯枝,簌簌落下黑烬,一直等到破晓跃上枝头,梧桐方披上暖光做成的衣裳,伪装内里枯焦的面目。
魔君握着剑站起来,拉开一点兜帽看破晓,振袖抖落了袍上灰烬,冷笑道:“我离开时还以为他能把你们照顾得多好,果然是我太高看了他。”
徐八遂依然坐着,一手抱膝:“那你遗憾过没有回来帮忙么?”
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徐皆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直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你好好当魔尊,别学徐惑,尤其别学他跑去仙界玩乐和拜什么把子。那君同小儿如今已经是仙界第一剑仙,徐惑早成死鬼了。你灵核至强,勤以修炼,天地间能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什么周五周六的,一拳打趴,看他们谁敢不服?”
徐八遂被揉得无言以对,要插嘴,小叔又说道:“找个配得上你的强大道侣,和他一起共度余生。仙界的人不适合你,仙界的废物更不适合你,还是本土找个最好,像你娘那样的。”
“你又来。”徐八遂悻悻。
“你娘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你爹配不上她。”徐皆知对着日出强调道,“徐惑配不上无痕。”
徐八遂朝他竖中指:“喂!”
徐皆知又拍拍他的脑袋,转身而去:“你挑人的眼光不好——走了。”
他只踏出一步,人便已不知神行到了何方,徐八遂拢了满掌的清风,只得两手抱膝看日出。
看到眼涩,他挠了挠头顶的鸡窝爬起来,转身飘去南柯阁,嘀嘀咕咕:“淦,陨石雨早点来吧。”
早点来,他早点护好,早点溜。
这会的魔界挺没意思的。
回到沧澜的第十三天,周烬的日子早已步入正轨,继续每天的藏书阁书童日子。他一月的离开没有打扰到谁,周冥替他处理好了一切。